归宁掀开车帘,探头探脑地在马车周围扫了一圈,却没看到那个总是叽叽喳喳的身影,不由得疑惑地问道:“哥,方多病呢?怎么没看见他?”
李莲花正稳稳地驾着马车,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地说道:“哦,他啊,走了。”
归宁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有些惋惜地说:“走这么早啊,还以为能跟他多待一会儿呢。对了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手中轻轻一抽缰绳,马车继续前行,只听他轻声说道:“玉城。”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旺福和离儿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终于在路边的草丛里发现了被迷晕的方多病。
方多病悠悠转醒,得知自己被人迷晕扔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嘴里噼里啪啦地一顿咒骂,最后却还是挥了挥手,让旺福和离儿先离开了。
“李莲花说得对,既然出来行走江湖,怎么能一直带着丫鬟仆从?我才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我是方少侠!”他攥着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莲花楼内,归宁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赶车的李莲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哥,那个方多病,你好像对他很在意。”
李莲花闻言,缓缓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归宁,你相信天意吗?”
归宁眨了眨眼,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在书上看到过,天意就是缘分的意思吧,也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事情。”
李莲花轻笑一声,赶着马车的手顿了顿:“书里学来终觉浅,很多事情,还是要自己去看,去听,去亲身经历,才能真正分辨清楚。”
归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站起身说道:“哥,我知道了。我去做饭,一会儿做好了就来换你。”
李莲花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思绪却飘远了。
或许,方多病的出现,就是师父在冥冥之中给我的指引,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师兄,带他回家,不会让他再像这样一直漂泊下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正是之前从辛雷手上得到的那枚。
这种玉质独特,世间只在一个地方出产——那就是玉城。
不管这次去玉城会不会有线索,都值得去看一看。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笛飞声的身影,记忆瞬间被拉回了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东海大战。
当年,笛飞声带走了师兄的遗体,只留下一句话:“想拿回他,就来东海与我一战。”
为了师兄能入土为安,我没有选择,只能答应。那时的我,满心都是复仇的执念,眼里只有笛飞声这个“仇人”。
东海之上,巨浪滔天。我与他激战正酣,却不料碧茶之毒突然发作,内力瞬间紊乱。最后,我们双双力竭,一同坠入了那片茫茫大海。
再次醒来时,世间早已物是人非。那场大战波及甚广,沿海百姓的生活被彻底打乱,家园被毁,流离失所。
他们看着我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侠士”,眼中没有敬畏,只有深深的厌恶。我才明白,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武林争霸、快意恩仇,而是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
谁能给他们这份平静,他们就拥护谁。至于是江湖门派还是朝廷官府,他们根本不在意,只要能平安度日就好。
而我一手创立的四顾门,也因为我当年的一意孤行、为了复仇罔顾后果,最终分崩离析。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各奔东西,那个盛极一时的四顾门,终究是不复存在了。
还有婉娩……我欠她的实在太多。
那些年,我一门心思扑在江湖和四顾门的事上,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她的感受,没有给过她想要的陪伴。如今想来都是愧疚。
归宁清脆的声音从马车前方传来:“哥!玉城到啦!”
李莲花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方才还沉浸在过往回忆里的思绪被这声呼喊打断。
他抬起头,顺着归宁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玉城”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赫然刻在高大的城牌之上,古朴而庄重。
说来也巧,今日恰好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刚进城门,路边便随处可见祭祀的百姓,他们在地上画着圈,点燃纸钱,火光摇曳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纸灰味,夹杂着人们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李莲花心中一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也点燃了几叠纸钱,对着火光轻声说道:“师父,师兄,我来看你们了。”
待纸钱燃尽,他才起身,对归宁说:“时间不早了,先找个客栈歇息吧。”
归宁牵着马从后面赶上来,手里还拎着刚买的一些干粮和水:“哥,我刚才问了,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小绵客栈’,看着挺干净的,我们就去那儿吧?”
李莲花点了点头。他知道,归宁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年中元节前后,总是习惯住在客栈里,而不是直接回莲花楼。
但归宁从来不多问,他做的决定,归宁总是无条件地相信。
二人来到小绵客栈,选了两间相邻的房间住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归宁咚咚咚地敲了敲李莲花的房门:“哥,我们下去吃饭吧?我都闻到楼下饭菜的香味了!”
李莲花整理了一下衣袖,推门走出来,笑着说:“走吧,今天也尝尝这玉城的特色菜。”
楼下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二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个当地的特色菜。
席间,看着归宁狼吞虎咽的样子,李莲花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自从归宁自己学医,如今也能独立给人看病挣钱之后,自己的的生活确实比以前好了太多。
以前的衣服总是洗得发白,一年到头也难得添一件新的。
被褥更是旧得发硬,冬天冷得睡不着觉;出门代步的,也只是一匹普通的老马。而现在,衣服几乎每个季节都有新的。
被褥换成了柔软暖和的锦被;就连马匹,也换成了四匹高大健壮的骏马,这些自己并不在意,可归宁总是事无巨细。
就连那座曾经破败不堪、四面漏风的莲花楼,也在归宁的提议和两人的共同打理下,慢慢修修改改,如今已经焕然一新,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四面漏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