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处理完一切,将医疗盒收好。
他看着蜷缩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抽搐的刀疤脸,沉默了片刻。
“半个小时。”他开口道,“半个小时后,疼痛会减轻。十二个小时内,你就能站起来。”
刀疤脸没有力气回答他。
幽灵站起身,走到了排风机房的边缘。
那是一面巨大的、由强化玻璃构成的观察窗,只是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
他抬起机械手,在玻璃上轻轻一抹,露出了一片清晰的区域。
窗外,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那不是“盘古”基地的任何一个区域,而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城市!
无数的建筑,鳞次栉比,高耸入云。
建筑之间,有无数条发光的“管道”连接着,像城市的血管。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模拟出的天空和云层。
刀疤脸挣扎着,也看到了窗外的景象,他被彻底震撼了。
“这……这是哪里?‘盘古’基地下面……还藏着一座城市?”
“这不是城市。”
幽灵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悲哀。
“这是一个‘蜂巢’。”
“一个用来圈养人类的……巨型蜂巢。”
就在这时,幽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猛地转过身,冰蓝色的电子眼,死死地盯住了刀疤脸。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刀疤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幽灵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巨大的机械手,开始在他的战术背心和口袋里摸索。
很快,他从刀疤脸背心的一个夹层里,摸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米粒大小的黑色金属片。
“这是什么?”幽灵的电子音里,透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我不知道……”刀疤脸看着那东西,也是一脸茫然,“我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
幽灵将那金属片,放在自己的电子眼前。
冰蓝色的光芒,扫描着这个微小的物体。片刻之后,他的电子音,变得无比冰冷。
“追踪器。”
“最新型号的亚空间信标追踪器。就算我们躲到地核里,他们也能找到我们。”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时候……是谁干的?!”
幽灵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捏着那枚追踪器,沉默地站着。
那身庞大的钢铁战甲,在这一刻,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意。
他被算计了。
从他选择救下刀疤脸的那一刻起,他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杀了刀疤脸,而是利用刀疤脸,来找到他!
“妈的!”刀疤脸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是谁?!是哪个王八蛋阴我?!”
幽灵缓缓地抬起头,他那冰蓝色的电子眼,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望向了“蜂巢”最中心,那座最高、最宏伟的建筑。
“还能有谁。”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那个躲在‘防火墙’后面的……疯子。”
他捏碎了手中的追踪器,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刀疤脸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手,伸向了自己的头盔。
随着一阵轻微的机械解锁声,那顶覆盖着冰蓝色电子眼的狰狞头盔,被他缓缓地……取了下来。
“你……”刀疤脸看着他,呼吸一滞。
头盔下,是一张年轻,却写满了沧桑的脸。
他的左半边脸,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从额头一直蔓延到下颚,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着。
而他的右半边脸,却完好无损,甚至可以说得上英俊。
但最让刀疤脸震惊的,不是这张脸。
而是那双眼睛。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一只,是普通的黑色瞳孔,但里面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而另一只……他的左眼,眼眶里跳动的,不是眼球,而是一团……
纯粹由数据和光芒构成的,冰蓝色的漩涡!和刚才头盔上的电子眼,一模一样!
“你……你到底……”刀疤脸看着眼前这张半人半鬼的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怪物?”
“幽灵”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就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第一个失败品啊。”
刀疤脸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然后再次被眼前的景象碾得粉碎。
“失败品?”他喉咙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沙砾里挤出来的,“你……你说的‘他’,就是那个‘防火墙’后面的疯子?”
“幽灵”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那顶狰狞的头盔随手放在一旁的设备上,头盔的冰蓝色电子眼暗了下去,仿佛失去了灵魂。
而他脸上那只由数据构成的左眼,却在昏暗的机房里,散发着愈发妖异和不祥的光芒。
那光芒像一个漩涡,似乎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盘古’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实现人类的永生。”幽灵的声音不再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而是带着一丝金属摩擦感的沙哑,充满了疲惫和憎恨。
“通过意识上传,将人类从脆弱的肉体中解放出来,成为活在数据流中的‘神’。”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人类右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又缓缓握紧。
“但意识,是宇宙中最复杂的东西。直接上传,只会产生两种结果:要么是瞬间崩溃的乱码,要么是……失去一切人性的、冰冷的逻辑怪物。
他需要一个‘桥梁’,一个能完美承载人类意识,并将其与数据世界无缝连接的容器。”
幽灵转过头,那只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黑色瞳孔和那只跳动着数据漩涡的蓝色左眼,同时落在了刀疤脸身上。
“所以,他启动了‘普罗米修斯’计划。
一个旨在创造‘半神’的计划。
通过基因编辑、神经链接、机械改造……一步步地,将人类改造成可以适应数据世界的‘新人类’。”
刀疤脸听得头皮发麻,他看着幽灵那半边被烧毁的脸,和那只诡异的眼睛,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所以,你……”
“我是第一个。”幽灵咧开嘴,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牵动着他左脸扭曲的疤痕,像一张破碎的面具。
“第一个‘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志愿者。不,应该说是……
实验体。
代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