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拽着朱温的手臂，玄音紧随其后，三人沿着来时的阶梯向上狂奔。身后的锁链声不紧不慢地回荡着，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朱温脚步踉跄，呼吸粗重，心口处的衣物下仍有细微的蠕动感。 冲出阶梯，回到上层洞穴，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骤然减轻。朱温脱力般瘫坐在地，玄音扶住石壁调整内息。黄巢松开手，看了一眼掌心渗血的布条。 “必须立刻离开。”玄音声音急促。 黄巢点头，目光扫过洞穴。他记得来时传送阵的位置，那里还有些许能量残留。他快步走去，噬血刀划过地面，试图激发阵法。玄音也上前帮忙，青玉笛点向几个关键节点。 微光闪烁，阵法被强行激活。空间再次扭曲，三人被抛掷出去。 这次落地的地方是一片荒芜的山谷。夜风凛冽，吹散了部分地穴中的阴冷气息。朱温咳嗽着撑起身子，眼神复杂地看向黄巢。 “刚才……”朱温开口，声音沙哑。 黄巢打断他：“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率先向山谷外走去。玄音看了朱温一眼，示意他跟上来。朱温沉默地起身，跟在后面。 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锁链拖拽的声响。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它追来了！”玄音脸色一变。 黄巢猛地转身，噬血刀横在身前。只见黑暗中，数道粗大的黑色锁链如同活物般窜出，直取三人。 玄音青玉笛急响，天罡真气化作屏障挡在身前。锁链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朱温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他双眼泛起不正常的金光，手中长刀毫无征兆地劈向黄巢后心！ “小心！”玄音惊呼，笛音一转，一道青色气劲及时挡在黄巢背后。 刀锋与气劲碰撞，发出闷响。黄巢反应极快，侧身避开的同时，噬血刀已经架在了朱温的颈间。 朱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金光大盛，皮肤下有东西在快速游走。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完全不顾颈间的利刃，再次举刀。 “他被完全控制了！”玄音咬牙道，笛声不断，试图压制朱温体内的异动。 黄巢眼神一凛。他看清了朱温皮肤下那些游走的阴影，是细小的金虫。它们正疯狂地向着头颅汇聚。杀死朱温很容易，但这样一来，他体内那些被蚩尤残魂控制的金虫会立刻寻找下一个宿主，或者直接引发更糟糕的后果。 刀锋擦着朱温的耳际劈下。几缕黑发被斩断，飘落在地。发丝中，数只细小的金虫正在蠕动，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朱温动作一僵，眼中的金光稍微黯淡了些。他晃了晃脑袋，脸上露出一丝短暂的迷茫，随即又被痛苦取代。 那些断裂的发丝落在地上，金虫迅速钻入泥土消失不见。 锁链的攻击变得更加猛烈。玄音撑起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 “走！”黄巢低喝一声，不再恋战。他看了一眼状态不稳定的朱温，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行拖着他向山谷外冲去。玄音断后，青玉笛音连绵不绝，延缓着锁链的追击。 三人一路疾奔，直到天际泛白，身后的锁链声才彻底消失。 在一处隐蔽的山涧停下。黄巢松开朱温，朱温立刻靠着一块石头滑坐下去，双手抱头，显得十分痛苦。 玄音仔细检查了朱温耳后被刀锋擦过的地方，那里皮肤下的金色已经褪去，但仍有细微的蠕动感。“那些金虫……已经深入他的骨髓经络。刚才蚩尤残魂就是通过它们直接控制了朱温的身体。” 黄巢看着朱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朱温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清明，但充满了后怕和愤怒。“脑子里……有很多声音。很多不属于我的念头在往里钻。刚才那一瞬间，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他看向黄巢，“你为什么不下手？” “杀了你，然后呢？”黄巢语气平静，“让你体内的虫子跑出来，再找上我，或者她？”他指了指玄音。 朱温沉默了。他摸了摸耳后，那里有一道浅浅的血痕。“那些虫子……断发里的……” “只是很小一部分。”玄音语气沉重，“你的身体，现在更像是一个被金虫筑成的巢穴。蚩尤残魂可以通过它们随时影响甚至控制你。” 这个结论让朱温脸色更加难看。 黄巢走到山涧边，掬起冰冷的溪水洗了把脸。水中倒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和那双偶尔会闪过金光的眼睛。他和朱温，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被选中的容器，只是被侵蚀的程度和方式有所区别。 “地穴里那个残魂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黄巢转过身，看向朱温，“力量与意识的容器，需要在特定时刻献祭，才能让它完全复活。” 朱温握紧了拳头：“所以我们注定要死？” “它说是宿命。”黄巢走到朱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信吗？” 朱温与他对视，眼中闪过挣扎。他野心勃勃，不甘人下，更不愿成为他人复活的祭品。“不信又能怎样？我们连摆脱它的控制都做不到。” “刚才我斩断的是被控制的发丝，不是你的脖子。”黄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力量，“如果宿命是要我们互相吞噬，或者乖乖等死，那我偏要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宿命撕开一道口子。” 玄音走了过来：“蚩尤残魂被封印多年，力量并非无限。它需要依靠玄甲金虫和特定的仪式。如果我们能找到彻底清除或者压制金虫的方法，或许就能打破这个局。” “清除？”朱温苦笑，“它们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 “总会有办法。”黄巢看着东方渐亮的天空，“既然知道了敌人的目的和我们的处境，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他看向玄音：“你们玄天宗，对这种上古魔神和寄生之物，了解应该比我们多。有没有相关的记载或者克制之法？” 玄音思索片刻：“宗门典籍中确实提到过一些镇压邪祟、净化戾气的古老法门。但关于玄甲金虫和蚩尤这等存在的具体记载，并不多见。我需要回去查阅，或者询问师父。” “那就去玄天宗。”黄巢做出决定。 朱温愣了一下：“去隐世宗门？他们不是一向以镇压地煞传承者为己任吗？” 玄音解释道：“玄天宗的使命是维护平衡，镇压危害世间的戾气。如今蚩尤残魂意图复生，这才是最大的威胁。师父他……应该会明白轻重缓急。”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黄巢对朱温说，“要么一起去寻找一线生机，要么等着成为祭品。你自己选。” 朱温看着黄巢，又看了看玄音。他体内的金虫仍在隐隐躁动，提醒着他身为容器的可悲处境。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我跟你们去。” 决定已下，三人稍作休整，便由玄音指引方向，朝着玄天宗所在的隐秘山脉出发。 他们一路小心潜行，避开官道和城镇。黄巢和朱温都尽量收敛气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途中经过一片焦土。那是之前被起义军攻破又放弃的城池遗址。残垣断壁间，依稀可见焚烧过的痕迹和一些无人收拾的骸骨。 朱温看着这片景象，忽然开口：“当初跟着你起事，是想搏一个前程，结束这乱世。” 黄巢没有说话。他也看着那些焦黑的土地，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攻破长安时的景象，以及之后他下令屠城时的疯狂。玄甲金虫带来的不只是力量，还有不断侵蚀理智的暴虐。 “权力和力量，都会让人迷失。”玄音轻声道，像是在对黄巢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黄巢收回目光，继续前行。“走吧。” 数日后，他们抵达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连绵山脉。山势险峻，云雾缭绕。 玄音带着他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上山。山路崎岖，越往上走，周围的雾气越浓，空气也越发清新，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快到半山腰时，玄音停下脚步。她取出青玉笛，吹奏了一段特定的旋律。笛音悠扬，融入雾气之中。 片刻后，前方的雾气缓缓向两侧散开，露出一道古朴的石阶，蜿蜒向上，通向云雾深处。 “跟我来。”玄音率先踏上石阶。 黄巢和朱温紧随其后。踏上石阶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体内的玄甲金虫传来一阵轻微的排斥感，似乎对这里纯净的气息有些不适应。 石阶尽头，是一座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古朴道观。青瓦白墙，显得宁静而超脱。 道观门前，站着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深邃，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玄音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师父。” 玄天宗主微微颔首，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后面的黄巢和朱温身上。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们心口和额间的位置多看了几眼。 “地煞之气缠身，金虫筑巢于体……”宗主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穿透力，“看来，劫数真的应在了你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