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团惨白的骨焰死死“钉”在李闲身上,每一缕跳动的火苗都像是刮骨钢刀,切割着他的灵魂。周遭的空气粘稠得如同万年寒冰下的淤泥,连【煞怨饕餮地龙】这等凶物都发出不安的低沉呜咽,肌肉虬结的庞大身躯竟在微微发颤,仿佛随时会被冻成一座冰雕。
李闲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手攥住,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冻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粗布麻衣,紧贴着冰凉的皮肤。但他脸上依旧死死扒拉着那副“咱俩是战友”的悲愤表情,牙齿咬得咯咯响,内心却在用尽毕生词汇量疯狂刷屏:“信我!信我啊大哥!你再不走,我他妈真要给你现场表演一个‘练气修士的十八种花式死法’了!求你了!赶紧滚去北荒找那疯婆娘算账吧!”
时间仿佛被冻结,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冰河世纪。终于,那冰冷、沙哑,仿佛无数碎冰摩擦滚动的声音再次在他灵魂深处响起,这一次,竟然带着一丝令人脊椎骨发寒的……“认可”?
“……北荒……万魂窟方向……哼……那里……确有……一丝……令我厌恶的……残余波动……姑且……信你一次……”
李闲心里刚喊出一句“卧槽得救了”,还没来得及喘匀气,那声音陡然一百八十度转弯,阴寒得像是九幽冰狱最深处的寒风:
“嗡——!”一股无法形容的、凝练到极致的冰冷意志,如同烧红的冰针,狠狠扎进了李闲的识海!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感觉灵魂像是被强行烙上了一个带着无尽死寂和冰封气息的诡异符文!
【叮!警告!警告!您已被八阶规则级变异妖兽[幽骨寒冥兽]施加高阶因果律锁定——[冰寂死咒印记]!效果:无视时空距离,锁定灵魂本源气息!若判定目标存在欺瞒行为,施术者可消耗本源,隔空引爆印记,触发‘灵魂永冻’或‘冰狱轮回’效果(致死率99.99%)!当前状态:深度潜伏!不可探查!不可移除(当前权限)!】
“……我会……回来……亲自……将你的灵魂……冻成我王座上的……冰雕……”那声音带着一种裁决般的冷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墓碑砸在李闲心头。
几乎同时,李闲感觉眉心深处,那与【神魔眼】同源,却更加暴虐、死寂、冰冷的气息猛地一沉!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由纯粹寒冰与死亡规则构成的锁链,一端连接着自己颤抖的灵魂,另一端延伸向无尽虚空,连接着那尊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他甚至能模糊感应到对方那如同冰封宇宙般的浩瀚意志,以及其中对自己这只“有趣蝼蚁”的一丝……玩味?
“看在你……也憎恨‘她’的份上……”那惨白火焰眼眶中的光芒诡异地跳动了一下,似乎闪过一丝扭曲的“赞许”,“你的灵魂……勉强……有资格……侍奉于我……”
“……若你所言非虚……你的灵魂……勉强有资格……成为我座下……最低等的【寒骨仆役】……待我归来……再决定……是否碾碎你……”
冰奴?!权柄?!赐你老母!李闲差点一口唾沫喷出去,但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靠着强大的求生欲把骂娘的话死死摁回了肚子里。这他妈哪里是奖励,分明是比死还难受的诅咒!变成没有自我意识,只能听命于这冰疙瘩的傀儡?“(妈的,这【冰寂死咒印记】……系统!这玩意儿算不算‘万物’?能舔掉不?)”
不等李闲的内心戏演完,那恐怖的存在似乎已经对这只“小虫子”彻底失去了兴趣,或者说,对萧紫云的仇恨再次压倒了一切。
“呜————”
一声仿佛来自亘古冰原的悠长风啸,【幽骨寒冥兽】那庞大到仿佛能挤碎这片天地的身躯,没有任何征兆地、如同墨迹融入水中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遭的阴影与寒冰之中。没有空间撕裂的波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就那么突兀地、彻底地……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李闲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只有那深入骨髓的冰寒,地面上那片散发着绝对零度死寂气息的幽蓝坚冰,以及识海中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寂死咒印记】,在无声地证明着——那不是梦。
“呼……呼……哈……”李闲像条离水的鱼,瘫在饕餮地龙宽阔冰冷的头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叮!警告!检测到超高规格能量反应正在急速接近!锁定本区域!判定:至少为分神境!预计十息内抵达!建议立即撤离!】
“我艹你二大爷的系统!还让不让人活了?!”李闲刚松懈下来的神经还没舒展万分之一,一股远比之前【幽骨寒冥兽】更加浩瀚、更加难以揣测,仿佛天地规则本身压落下来的恐怖威压,无声无息却又无孔不入地笼罩了这片区域!这威压不像八阶妖兽那般暴虐冰冷,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让李闲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轻轻握住,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亡魂大冒!分神境?!
他甚至不用系统提示,光是这股感觉就让他头皮炸裂,浑身血液都快冻结了!“宗门大佬?!看这架势,百分百是冲着刚才那八阶大佬来的!完了完了……”
李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又是煞气又是怨念,屁股底下还骑着个一看就不是正经玩意的【煞怨饕餮地龙】,更别提之前还“含”着人家五行峰的首席弟子……这要是被堵个正着,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解释?解释个锤子!怕不是当场就要被大佬一巴掌拍成虚无,连带饕餮一起超度!
不是他不想完成系统任务,不是他内心那点残留的“热心肠”不发作,而是现实不允许!【幽骨寒冥兽】留下的【冰寂死亡领域】还没散干净,带着重伤濒死的洛清寒,速度至少拖慢一半!更别提识海里那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冰寂死咒印记】!被宗门大佬堵住,万一被看出点什么……那绝对是十死无生!先保住自己和饕餮的小命再说!任务失败的惩罚再重,也比当场去世强!
(内心oS:洛仙子,对不住了!真不是哥们儿见死不救,这节骨眼带上你就是一起死!分神境大佬啊!这他妈比刚才那冰疙瘩还恐怖!系统任务失败的惩罚是灵魂剧痛加忠诚度下降,被这大佬抓住可是形神俱灭、当场去世!两害相权取其轻……个屁!老子选活命!系统爸爸,对不住了,这任务真接不了!你……自求多福吧!撑住啊!等老子缓过这口气,要是你还活着……哥们儿一定想办法补偿!妈的!)”
“饕餮!潜地!最快速度!有多快跑多快!!”李闲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抽打在【煞怨饕餮地龙】的灵魂上!
“吼——!!!”【煞怨饕餮地龙】显然也感知到了那股让它灵魂都在颤栗的、远比之前幽骨寒冥兽更加“正统”却同样恐怖的威压,不敢有丝毫怠慢!庞大的身躯猛地往下一沉,周身翻涌的煞气瞬间凝聚成一层厚重的土黄色光晕,如同烧穿了豆腐的烙铁,带着李闲一头扎进了大地深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不断塌陷、冒着缕缕不详黑气的大坑。以及……被遗弃在坑洞边缘,被饕餮遁地前最后一点力量小心甩出,依旧昏迷不醒、嘴角挂着血沫、在残留寒气中瑟瑟发抖的洛清寒。
她身上的月白长裙已然残破不堪,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绝美的容颜苍白如纸,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活着。
几乎就在李闲和饕餮地龙消失的下一息。
“嗡……”
一道温和如春风,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躁动的青色流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深坑上方的半空中。
流光散去,显露出一名身着朴素青色道袍,面容清癯,发丝微白,眼神却深邃得如同蕴藏了整片星海的老者。他负手而立,赤足悬空,周身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外放,但随着他的出现,这片刚刚经历了八阶凶兽肆虐、煞气怨念冲天的修罗场,空气中残留的暴虐、冰寒、死寂……所有负面气息,都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般,迅速消弭、净化、退散。仿佛这片空间,都被他的存在“温柔”地镇压了。
老者目光扫过那片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幽蓝坚冰,眉头微蹙。“好惊人的死寂规则之力……这气息,错不了,是禁区深处那头【幽骨寒冥兽】?八阶变异种,还沾染了‘那个地方’的麻烦气息……居然能短暂破开五区的绝灵之地封印跑出来……”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淡温和,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凝重,“看来,封印松动,东域不太平了……”
随即,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望向遥远的北方——【幽骨寒冥兽】消失的方向。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阻隔,落在了那片终年被死亡与冰雪覆盖的极寒禁域。
“死而复生,逆天归来……却偏偏选在那等绝地……这丫头的心思,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波动,似是欣赏,似是无奈,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担忧。
“自小便惊才绝艳,却放着宗门坦途不走,孤身闯入这凶险莫测的十三区深处,以此为根基,布下层层后手……宗门典籍记载,她年少之时,便疑似接触过那被历代祖师联手镇压在禁区核心的……‘不祥’……”
“如今,连【幽骨寒冥兽】这等接近仙级的凶物都被引动,还直奔北荒……难道绝灵之地封印,真的要彻底失控了吗?还是说……这一切,本就在她的算计之内?”
老者的目光再次扫过地面那个深邃的坑洞,以及旁边气息奄奄的洛清寒,眉头又是一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残留的微弱气息。
“咦?这股驳杂的煞气之下……竟还残留着一丝……与‘那丫头’同源的神魔气息?虽然微弱,却异常活跃……刚才遁地逃走的小家伙,有点意思……还……”
老者掐指推算了片刻,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
他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青光没入洛清寒体内,稳住了她的伤势。
身影如同青烟般,在原地缓缓变淡、消散,只留下一句仿佛穿越了万古岁月的低语,在寂静的夜空中悄然飘荡:
“神魔的气息,终究是藏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