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那句“第一颗棋子”的余音,还在石窟中回荡。
萧倾歌侧着头,没有回应。她能感觉到,身旁这个男人身上那股死里逃生后的疲惫,正被一种更加灼热的、如同赌徒般的亢奋迅速取代。
他就像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野狼,刚刚结束一场血战,连伤口都来不及舔舐,目光就已经锁定了下一个更肥美的猎物。
“下一个目标,去哪?”她终是开口,声音清冷,试图将气氛拉回正轨。
“一个好地方。”李闲咧嘴一笑,晃了晃酸软的脖子,骨节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脆响,“有山,有水,还有一群不问时事的老和尚。”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无妄寺,百草翁提过的,有‘空青石乳’的那个地方。”
萧倾歌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闲依旧苍白的脸色,以及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热,凤眸中的凝重不禁更深了几分。
“无妄寺……”萧倾歌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皇室秘典中有载,称其为‘化外顽石’,我曾不解其意,直到后来,我麾下的‘人道监天司’有两名顶尖密探,折损在了云莱山,连一封密信都未能传回。”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那不是清净佛门,是一个以佛法为名的独立王国,靠吸纳信众愿力构筑法域,水泼不进。先皇都无可奈何。你……”
无谋?’萧倾歌的声音陡然转冷,打断了他,‘李闲,我不是在与你商议。我麾下折损两名顶尖密探,换来的结论是无妄寺不可力敌。你现在是圣月皇朝唯一的‘天策’,你的命是我维系人道的最后一道屏障。我绝不允许你用皇朝的未来,去赌一个你口中‘有意思’的挑战。’”
“难于登天?”李闲的眼睛反而更亮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他下意识地内视体内那艘由无数法则碎片拼接成的“破船”,虽然依旧摇摇欲坠,但那名为【法则调和】的船舵,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
“那正好!”他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挑战极限的疯狂,“太简单的,多没意思,正好拿这块‘顽石’,试试我这艘新船的成色!”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从丹田炸开!体内那刚被勉强“粘合”的灭绝死寂之气,仿佛要再次撕裂草木生机的法则,左半边身体如坠冰窟,右半边却滚烫如火。
冷热冲突之下,他整个人猛地一僵,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乱动!”萧倾歌下意识地呵斥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李闲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感受着体内那股属于她的、微弱却坚韧的龙气,正像定海神针一样,强行维持着他这艘破船的稳定。
他嘿嘿一笑,朝她挤了挤眼睛:“老板娘心疼我了?”
萧倾歌的脸颊再次泛起薄红,她猛地扭过头,冷声道:“你的命现在是皇朝的资产,我不希望它贬值太快。”
“啧,说得这么无情。”李闲咂了咂嘴,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打了个转,没再继续撩拨。
他闭上眼,心神沉入体内。
那艘由无数法则碎片拼接成的“破船”,就是他现在的身体。草木生机是船帆,灭绝死寂是船锚,因果玄奥是缆绳,而萧倾歌的龙气,就是唯一的龙骨。
这艘船,既是他最大的倚仗,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法则调和】这个新能力,就像是给了他一个船长的身份,让他可以勉强指挥这些不听话的船员。可驱动这一切,都需要燃料——交互点与精神力。
而他现在,两者皆空。
“老板娘。”李闲忽然开口。
“何事?”萧倾歌的声音依旧冰冷。
“那空青石乳,说是能给你洗练经脉,脱胎换骨,对吧?”
“嗯。”
“那你现在这状态,龙气耗尽,血脉还被天道压制,要是再不想办法补一补,我这艘破船的龙骨可就要断了。”李闲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要命的话,“龙骨一断,船毁人亡,你这位‘人道之主’,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萧倾歌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李闲的生死,已经和她彻底绑定,他若因法则反噬而湮灭,那作为“锚点”的她,神魂也必将受到无法想象的重创。
救他,就是救自己。
石窟内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萧倾歌才缓缓开口:“无妄寺香火鼎盛,信徒遍布东境,其护山大阵与寺中高僧的修为,都深不可测。我们现在这个状态,连山门都进不去。”
这是事实。一个耗尽了龙气,一个身体如同瓷器般脆弱。
“谁说要硬闯了?”李闲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石壁,将心念沉入其中。
【心念,注视。】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石壁,将心念沉入其中,开始了他艰苦卓绝的‘舔墙大业’。
‘喂,石头大哥,给点面子,多爆点交互点出来呗?你看你长得这么帅,这么有棱有角,一看就是块有故事的石头……’
【叮!与‘花岗岩’产生浅层交互……交互点+1】‘……抠门!’他心里暗骂一句,换了个地方继续‘舔’,‘那边的石头妹妹,你看我怎么样?’”
【叮!与‘花岗岩’产生浅层交互……交互点+1……】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李闲像个最虔诚的苦修者,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枯燥的过程,积攒着启动资金。
“我们是去‘求’药,不是去抢。”他的声音从石壁前回荡过来,带着几分神秘,“求药,得有求药的样子,得心诚,得有礼貌,还得……给他们送一份无法拒绝的大礼。”
萧倾歌看着他的背影,凤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这个男人,明明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可那股子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劲头,却比任何时候都足。
……
两天后。
石窟洞口,李闲试探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刚想伸个懒腰,体内法则冲突的刺痛便如针扎般袭来,让他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即便如此,他脸上依旧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仿佛那点疼痛不过是开胃小菜。
萧倾歌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虽然龙气依旧空虚,但那股属于帝储的清冷威仪,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眉宇间。
这两天,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他像个傻子一样对着山洞的墙壁和地上的石头“含情脉脉”,她则盘膝静坐,默默调息。那份旖旎的尴尬,被这种诡异的默契冲淡了不少。
“走了,债主。”李闲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粗布麻衣依旧,但眼神里的光彩,却比之前亮了百倍。
他回头,看着已经起身的萧倾歌,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又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