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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八年十月,安南,富良江。

江水浑浊,卷着断枝与暗红的泡沫,打着旋向东奔流。空气里塞满了硝烟、血腥和尸体在湿热中加速腐败的甜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人的肺叶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濒死的惨嚎、战鼓的闷响与火铳的爆鸣搅作一团,撕扯着这片被战火反复犁过的土地。猩红的“周”字大纛下,周必贤一身玄铁重甲凝立江岸,甲叶缝隙里糊满了泥浆和深褐色的血痂。他面甲掀起,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目光沉沉地投向江对岸那片混乱的战场。

胡季犁父子最后的精锐,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明军铁桶般的围剿中左冲右突。张辅亲率的前锋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楔入敌阵中心。每一次长槊的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

富良江之战,尘埃落定。胡氏王朝最后的主力,土崩瓦解。

消息和血腥气一起,被快马加鞭裹进密匣,昼夜兼程,飞越千山万水,送入金陵城巍峨的奉天殿。龙椅上的朱棣览毕战报,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随即被更深的算计所取代。他提起朱笔,一道道旨意流水般颁下。

“逆首胡季犁、胡汉苍,槛送京师!复设交趾等处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即行汉法,革其夷俗!凡安南史志、图籍、典章、礼器,凡涉前朝旧制、悖逆之言者,尽数搜罗,付之一炬!徙闽、浙、赣军民入交趾,屯垦实边,永固南疆!敕令征夷大将军、禄国公周必贤,总督交趾三司军政,善后安民,抚定地方!”

圣旨的金黄绫绢,带着帝国不容置疑的意志,最终摊开在交趾布政使司临时衙署的正堂大案上。三颗沉甸甸的铜印——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并排压在周必贤亲笔所书的《安南善后十策》之上。堂下肃立着张辅、沐晟等一众将领及新委任的交趾三司属官。

千里之外的黔西北毕节卫,禄国公府深处,松涛居。

宝庆公主只觉得身体像被无形的巨力反复撕裂,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金川门城破时那冲天火光、宫人绝望的哭喊、刀剑砍入骨肉的闷响……那些被她强行封存的恐怖记忆,此刻竟随着这撕裂般的痛苦汹涌回潮,与眼前的产厄交织重叠,几乎要将她吞噬。

“啊——!”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冲出喉咙,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惧。就在这时,院外遥遥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至府门前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门房带着狂喜的、变了调的通传,穿透了产房内压抑的喧嚣:

“捷报!安南大捷!国公爷在富良江大破胡贼,生擒胡季犁父子!南疆平了——!”

这石破天惊的呼喊,如同注入垂死者体内的一剂强心针!宝庆公主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不知从何处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力量!她双手死死抓住床沿,骨节爆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向下猛挣!

“哇——!”

一声嘹亮、尖锐、充满生命力的啼哭,骤然刺破了松涛居内所有的混乱与阴霾!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稳婆带着哭腔的狂喜呼喊炸开。

几乎在婴儿啼哭响起的同一刹那,遥远的安南奇罗海口,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胡季犁,正被张辅的亲兵像拖死狗一样粗暴地拽上囚车。他浑浊的老眼绝望地望着升龙城方向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最终被囚车的铁门“哐当”一声彻底隔绝。

十月深秋,一个生命在黔中艰难诞生,一个王朝在安南彻底终结,孩子被宝庆公主亲自取名叫周廷昭,她期盼孩子能 “昭显” 其父亲周必贤的赫赫战功与忠勇底色,也寄望其以 “昭” 为志 —— 在战后南疆“革其夷俗、推行汉法。”

永乐九年三月,金陵。

奉天殿前宽阔的广场上,阳光刺眼。胡季犁、胡汉苍父子身披沉重的木枷,赤着脚,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缇骑推搡着,踉跄前行。他们蓬头垢面,昔日王侯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阶下囚的惊惶与麻木。两旁肃立的文武百官,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切割着这两个败亡之君最后的尊严。朱棣高踞丹陛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唯有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珠帘,落在阶下囚徒身上,带着主宰生死的漠然。

“罪囚胡季犁、胡汉苍,悖逆天道,抗拒王师,罪不容诛!”礼部尚书吕震展开黄绫诏书,尖利的声音响彻广场,“着即押赴西市,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传首交趾,示众九边!”

最后的判决如同丧钟敲响。胡季犁身体猛地一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瘫软下去,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架住。胡汉苍则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旋即被堵上了嘴。

朱棣的目光并未在阶下囚身上过多停留,他微微抬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交趾重归王化,三司已立。然夷狄难驯,非行汉法,不足以长治久安。着令有司,即刻搜缴安南境内所有史志、图籍、礼器、法典,凡涉前朝旧制、悖逆之言、鬼神巫蛊者,无论官私,尽数焚毁!片纸只字,不得留存!”

“焚书”的旨意如同投石入水,在肃静的百官中激起无声的涟漪。几位翰林院的老臣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嘴唇翕动,但终究慑于天威,未敢置一词。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抑。

安南,布政使司衙门的正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前的铅云。周必贤端坐主位,面前摊开的正是朱棣那份措辞严厉、要求尽焚安南典籍的明发谕旨。三司的几位主要官员——布政使黄福、按察使杨砥、都指挥使吕毅——分坐两侧,脸色都不太好看。窗外,隐约传来士兵粗暴的踹门声、呵斥声,夹杂着安南人压抑的哭喊和哀求。空气中仿佛飘荡着纸页被火舌舔舐的焦糊味。

黄福,这位以宽厚务实着称的布政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国公,焚书令一下,民怨沸腾啊!那些典籍,是安南士绅的命根子!强征强毁,无异于火上浇油!这几日,各地屯垦点已屡遭袭扰,人心惶惶!”

杨砥也忧心忡忡:“下官所虑者,不止是士绅。那些村社长老,世代相传的口述史、祭祀歌谣,皆在焚毁之列。此令若严格执行,恐将激变乡野,遍地烽烟!”

吕毅按着腰刀,眉头紧锁:“国公,末将手下军士,多被派去执行此令,与民冲突日增。长此以往,军心亦恐不稳!”

周必贤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焦灼的面孔,最终落回那份烫手的谕旨上。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每一下都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尖上。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陛下的旨意,是‘尽数焚毁’。”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何为‘尽数’?官库所藏,府县所存,世家大族之珍藏,此乃明旨所指,必须收缴焚毁,片纸不留!”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黄福等人脸色一白,刚要再劝,却见周必贤话锋一转:“然,乡野村社,愚夫愚妇,所藏不过几本黄历、几卷劝善书,或是祖传的祭祀歌谣本子。这些东西,烧了,于朝廷威严无损;不烧,或可稍安民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逼视着黄福:“黄布政,你主理民事。如何甄别何为‘悖逆典籍’,何为‘乡野俚俗’?何为必须焚毁之‘大害’,何为可网开一面之‘小疵’?这其中的分寸拿捏,便是你的职责所在!要快,更要稳!既要让陛下看到安南推行汉法之决心,更要让那些安南百姓,有一条活路可走!明白吗?”

黄福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他瞬间明白了周必贤的深意——在雷霆圣旨之下,尽力撕开一道保全生机的缝隙!他猛地站起身,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激动与明悟:“下官愚钝!谢国公指点迷津!下官这就去办!定当谨慎甄别,力求平稳!”

周必贤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吕毅:“吕指挥使,军士执行公务,严禁骚扰百姓,严禁私掠财物!违令者,军法从事!各部驻军,加强戒备,尤其要保护好新设的屯垦点!告诉将士们,他们的刀,是砍向叛逆的,不是指向手无寸铁的妇孺的!”

“末将遵令!”吕毅抱拳领命,精神也为之一振。

“杨按察,”周必贤最后看向杨砥,“你执掌刑名。对于那些冥顽不灵、煽动叛乱、袭击军民的豪强首领,不必姑息,从严从快!但要记住,首恶必办,胁从可问。分化瓦解,方为上策。”

“下官明白!”杨砥肃然应道。

三人领命匆匆而去。周必贤独自留在空旷的正堂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黄玉髓印。朱棣“省亲”的旨意,如同冰冷的芒刺,始终扎在心头。这交趾总督的位子,表面风光,实则是烈火烹油。他必须尽快将这锅沸汤的盖子捂严实,哪怕底下暗流汹涌,面上也必须尽快呈现出“大定”的假象。

然而,表面的平静终究是脆弱的。锅底的暗流,远比预想的更加汹涌、歹毒。

永乐九年秋,交趾宣化府,石城洞地界。

夜幕低垂,山风呜咽。一处新设的屯垦点,几十户刚从闽地迁徙来的军户草草安顿下来。简陋的竹篱茅舍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白日里劳作的疲惫让大多数人早早沉入梦乡,只有几处窗口还透出微弱的油灯光晕。

突然,一阵凄厉尖锐的竹哨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咻——!咻咻——!”

紧接着,无数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四周的山林、沟壑中蹿出!他们动作迅捷,手持简陋却锋利的竹矛、砍刀,甚至燃烧的火把,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哨和充满戾气的嘶吼!火把被狠狠掷向茅草屋顶,干燥的茅草瞬间被点燃,火舌贪婪地向上窜起!

“啊——!杀人啦!” “强盗!强盗来了!” 惊恐的哭喊声、惨叫声骤然爆发!

黑影们冲入屯垦点,见人就砍,见屋就烧!锋利的竹矛轻易穿透了猝不及防的明军士卒单薄的皮甲,带出滚烫的血柱。移民们惊慌失措地从燃烧的屋子里逃出,立刻暴露在刀矛之下,像待宰的羔羊。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刚冲出火海,就被侧面冲来的黑影一刀砍翻在地,怀中的婴儿摔落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旋即被一只穿着草鞋的大脚狠狠踏下,哭声戛然而止……

火光冲天,映照着屠杀者扭曲而狂热的脸,也映照着地上迅速蔓延开来的、粘稠的暗红色。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血腥的急报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快马送到周必贤案头。他展开染着暗红指印的军报,只扫了一眼,一股冰冷的煞气瞬间弥漫开来,整个临时行辕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石城洞,黎利……” 他缓缓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指在军报上“宣化府石城洞主黎利率众夜袭新安屯垦点,军民死伤逾百,粮仓焚毁”那行字上重重划过,留下清晰的指痕。

“好,很好。”周必贤抬起头,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让人觉得彻骨的寒意。“本督正愁找不到一只够分量的鸡,来儆这群不安分的猴。他黎利,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豁然起身,玄色大氅在身后带起一阵风:“传令!”

亲兵队长雷振如同标枪般挺立:“在!”

“令雷振!率本部三千精锐,打出本督帅旗,大张旗鼓,兵发石城洞!给本督摆出犁庭扫穴的架势!沿途多派斥候,动静要大!务必将黎利和他那帮乌合之众的‘主力’,给本督牢牢钉在石城洞的老巢里!”

“末将领命!”雷振抱拳,眼中战意升腾。

周必贤走到巨大的安南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落在地图上一条极其隐蔽、几乎被密林完全覆盖的细线标记上——象鼻岭古道。

“杨昇!”他沉声喝道。

一个身材精悍、肤色黝黑、眼神沉稳如深潭的青年将领应声出列:“末将在!”此人正是周必晟(杨晟),周起杰的养子,如今的播州宣慰使,周必贤最信任的心腹干将之一。

周必贤的手指重重戳在象鼻岭的位置:“你亲自挑选五百最精锐的穿山营老卒!人衔枚,马裹蹄,给我从这象鼻岭古道穿过去!五日之内,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野牛谷!”他的手指沿着一条几乎不存在的虚线,猛地划向地图上标注着“野牛谷粮仓”的红点。

“黎利的老巢在石城洞,但他抢掠屯垦点得来的粮食、他养兵的根本,必定藏在野牛谷这个绝地!给本督找到它,烧了它!一粒米,一根草,都不许给他留下!”周必贤的声音斩钉截铁,“粮草一断,黎利就是瓮中之鳖!雷振在前方吸引注意,你便是斩断他后路的利刃!明白吗?”

杨昇眼中精光爆射,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末将明白!穿山营就算爬,也按时爬到野牛谷!定让那黎利,死无葬身之地!”

“去吧!”周必贤大手一挥,决断如铁。

大军开拔的号角在清晨呜咽响起。雷振率领的三千精锐,甲胄鲜明,旌旗招展,如同一条杀气腾腾的钢铁洪流,浩浩荡荡直扑石城洞方向,声势震天动地。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宣化府。黎利果然被这雷霆万钧的“主力”所震慑,慌忙收缩力量,加固石城洞的防御,准备拼死一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雷振这支明晃晃的“铁拳”牢牢吸引。

与此同时,五百名精挑细选的穿山营老卒,在杨昇的带领下,如同融入山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象鼻岭方向遮天蔽日的原始丛林之中。他们背负着引火之物和锋利的短兵,攀悬崖,涉深涧,在毒虫瘴气、荆棘藤蔓中艰难穿行。沉重的喘息声被压抑在喉咙里,只有汗水滴落在腐叶上的细微声响。

五日,不眠不休。当杨昇和他麾下如同泥塑鬼魅般的五百勇士终于从密林的阴影中钻出,俯瞰着下方山谷中那毫无防备、堆满粮草辎重的野牛谷营地时,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起复仇的火焰。

“放火!”

低沉的命令如同死神的叹息。

一支支浸透了火油的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流星般射向谷底!干燥的粮囤、草垛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熊熊烈焰冲天而起,顷刻间便将整个野牛谷化作了炼狱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谷中叛军惊恐的哭喊、牲畜的悲鸣与烈火焚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乐章。

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数十里外清晰可见!

正率军在石城洞外与黎利叛军对峙的雷振,看到那象征毁灭的烟柱,精神大振!他猛地拔出佩刀,刀锋直指前方被浓烟火光惊得阵脚大乱的叛军:“儿郎们!杨将军已断贼后路!随我杀——!踏平石城洞!为死难的父老乡亲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积压了数日的怒火与杀意瞬间被点燃!三千明军如同出闸的猛虎,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已然胆寒的叛军!

石城洞,这座黎利苦心经营、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巢穴,在明军内外夹击、尤其是粮草尽毁的致命打击下,仅仅支撑了半日。洞门被撞开,明军汹涌而入,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黎利在少数死忠的拼死护卫下,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如同丧家之犬般从一条隐秘的溶洞水道狼狈逃脱,不知所踪。

当周必贤踏进一片狼藉、血腥气浓得化不开的石城洞时,只看到断壁残垣和尚未熄灭的余烬。杨昇和雷振浑身浴血,押着几个面如死灰的俘虏上前复命。

“跑了?”周必贤听完汇报,眉头微蹙,但看着眼前这片化为焦土的叛逆巢穴,看着杨昇、雷振眼中尚未褪去的血丝与征尘,终究没再苛责。他走到一处被熏得焦黑的岩壁前,目光落在壁上那些古老而怪异的、被烟尘覆盖的图腾刻痕上,沉默了片刻。

“黎利不过一丧家之犬,掀不起大浪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传令下去:石城洞叛逆,首恶黎利畏罪潜逃,悬赏通缉!其余胁从,凡缴械投降者,既往不咎!此地…夷为平地,永不再建!以儆效尤!”

“末将领命!”杨昇、雷振肃然应道。

周必贤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飘散着焦糊与死亡气息的土地,转身大步离去。玄色大氅在身后卷起一阵萧瑟的秋风。石城洞的叛乱之火被扑灭了,但他知道,安南这口大锅下涌动的暗流,远未平息。黎利的身影,如同一个不祥的阴影,悄然融入了安南莽莽群山之中。

黔西北的秋意,比安南来得更早、更深。贵阳府东南,青岩堡。远离了官道的喧嚣,一处背靠青山的农家小院掩映在疏朗的林木间。石墙,茅檐,竹篱笆,几畦菜地,几只刨食的鸡鸭,透着与世隔绝的宁静。

院中老槐树下,一方粗糙的石棋盘。化名包文永的朱允炆,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拈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久久悬在棋盘上空,未曾落下。他的对面,程济(程守拙)一身半旧儒衫,神色平静地等待着。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混沌不明,纠缠得如同这纷乱的世事。

院角,周必畅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正哼着一支轻柔婉转的江南小调,在木盆里浆洗衣物。木槌敲打在湿衣上,发出“梆、梆”的单调声响,却奇异地与她的哼唱融合成一种安详的韵律。屋内,他们刚满周岁的儿子包文奎似乎被这声响惊扰,发出一阵响亮的啼哭。

“哦哦,奎儿乖,不哭不哭…”周必畅连忙放下木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进屋里。不一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满足的咿呀声。

这充满烟火气的声响,让朱允炆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下来。他悬着的手指终于落下,白子轻轻点在棋盘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安南…又平了一场叛乱?”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目光并未离开棋盘。

程济捻起一枚黑子,稳稳应了一手:“是。周国公手段雷霆,石城洞黎利的老巢被烧成了白地,粮草尽毁。黎利只身逃脱,但已元气大伤,不成气候了。”消息是前几日云鹤道人通过青阳宗的隐秘渠道送来的。

朱允炆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棋子边缘。“富良江畔,尸山血海。石城洞中,怕也是血流漂杵…一场接一场。”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层峦叠嶂的黔山,目光悠远而复杂,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与疲惫,“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盘棋…”他顿了顿,指尖在冰冷的棋盘上轻轻划过,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厌倦,“太脏了。”

程济执棋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天子,看着他眼中那最后一丝不甘的火焰似乎也在这山居岁月和婴孩啼哭中彻底熄灭,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与倦怠。程济最终缓缓落下黑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啊,太脏了。不如…封盘吧。”

朱允炆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再次落回棋盘,落在那枚刚刚放下的、为边角求活的孤零零的白子上。他看了许久,最终,嘴角缓缓牵起一丝极淡、却无比释然的弧度。黔山的秋风吹过老槐树,沙沙作响,卷起几片半黄的落叶,轻轻落在石盘之上,覆盖了那纠缠不清的经纬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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