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集团地下医疗中心,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焦糊和血腥,浓得能当毒气使。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惨白的光顺着滑开的门缝淌出来,照得走廊里一地狼藉像凶杀现场。
赵一多瘫在轮椅残骸里,左腿支架裂得更开,嘴角新血盖旧血,脸色比刷了白漆的墙还瘆人。他眼珠子死死黏在手术室门口,直到看见薛宝钗推着移动病床出来。
床上小满裹得像无菌培养皿里的幼苗,小脸还是白,但呼吸平稳悠长,胸口起伏的节奏像睡着了。赵一多那口吊着的气才猛地泄了,整个人瘫软下去,骨头缝里榨干的剧痛和透支的虚脱感排山倒海涌上来。
“闺女…”他嗓子眼挤出一声破锣响。
“生命体征稳定。节点烧蚀控制。能量脉络接驳率:61%。深度休眠。”薛宝钗推着床,声音平板得像读说明书,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赵一多,“你的‘焊锡’:劣质。用量:不足。结论:凑合。下次换牌子。”
赵一多:“……” 想骂人,没力气。
轮椅嘎吱一声,被一只沾着机油和黑灰的大手扶住。鲁智深那颗油亮的光头凑过来,脑门上还糊着干涸的血痂,眼圈通红,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赵哥…铁柱他…”
赵一多心猛地一沉,顺着鲁智深的目光看向走廊尽头。
那里只剩下一个边缘焦黑琉璃化的深坑,坑底散落着几片扭曲变形的装甲碎片,半截烧得焦黑的链锯剑,还有…几片染血的扑克牌残骸。空气里那股蛋白质烧焦的糊味还没散干净。
武松靠着炸裂的墙壁坐着,半边身子裹着渗血的绷带,露出的脸上皮肉翻卷,仅剩的一只独眼死死盯着那个坑,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滴出血来。他脚边扔着那顶被冲击波掀掉、踩瘪了一半的骷髅面罩头盔。
死寂。
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鲁智深压抑的抽气声。
哒、哒、哒。
高跟鞋踩过碎玻璃和金属渣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子凿地。
裴星若停在深坑边缘。风衣下摆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黑色作战裤沾着海盐结晶和机油污渍。她没看坑,没看碎片,冰封的目光落在坑边一张扑克牌上。
那张牌完好无损,边缘流动着熔金般的光泽,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冷。牌面,是黑桃A。背面,一行猩红的花体英文,优雅得像情书,内容却淬着剧毒:
“For pandora, with love.”
“游戏终局,Joker敬上。”
裴星若弯腰,两根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拈起那张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毒蛇,眼底的寒意却足以冻结岩浆。
“Joker…”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冷得能刮下霜。
“草他姥姥的!”鲁智深一拳砸在赵一多轮椅扶手上,合金扶手彻底变形,“玩阴的!搞偷袭!还他妈装文化人!老子…”
“闭嘴。”裴星若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浇在鲁智深头上。她转过身,冰寒的目光扫过废墟,扫过伤员,最后落在赵一多身上。“能动吗?”
赵一多扯了扯嘴角,想做个“爷没问题”的表情,结果牵动内伤,疼得龇牙咧嘴:“腿…暂时是别人的…脑子…还能凑合用…”
“那就用脑子。”裴星若捏着那张冰冷的黑桃A,走到赵一多轮椅前,将牌面转向他,“‘游戏终局’。‘Joker敬上’。邀请函送到了家门口。回礼,想好了吗?”
赵一多盯着那张黑桃A,牌面上那柄利剑和骷髅仿佛在对他狞笑。丹田深处那点微弱的“方舟投影”光点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怒火,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像风中残烛。
“回礼?”他舔了舔裂开的嘴角,尝到铁锈味,眼神却像磨利的刀锋,“当然想好了。”
他操控着嘎吱作响的轮椅残骸,慢悠悠地滑到那个焦黑的深坑边缘,低头看着坑底王铁柱那半截焦黑的链锯剑。锯齿上还沾着暗红的碎肉。
“鲁大师,”赵一多声音沙哑,“铁柱这家伙…是不是老吹他老家湘西的腊肉,一绝?”
鲁智深一愣,眼圈更红了,哽咽道:“是…他说…等退休了…请兄弟们去吃…”
“吃不上了。”赵一多打断他,眼神冰冷,“但腊肉熏制,得用上好的果木炭,慢火细煨,烟熏火燎,讲究的就是个火候和…烟。”
他抬起头,看向裴星若,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老婆。”
“这张黑桃A…”
“我看当引火的刨花…”
“正合适。”
“等逮住那个什么狗屁Joker…”
“老子要拿他…”
“当那块腊肉!”
“用这张牌…”
“引火!”
“熏他个外焦里嫩!”
“给铁柱…”
“下酒!”
他话音未落。
嗡——!
赵一多放在轮椅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一个加密视频窗口被强制弹出!
没有图像,只有一片深邃、旋转的黑暗星云背景。
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沙哑、扭曲、带着神经质笑意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响起:
“bravo!bravo!冥王阁下!”
“您的幽默感…真是令人愉悦的…开胃菜!”
“红桃K的退场…略显仓促…但足够…戏剧性!”
“现在…”
“该上主菜了!”
“您可爱的女儿…潘多拉小姐…”
“她的‘盒子’…”
“我们…非常期待…亲自打开!”
“地点…”
“就在…她最爱的…”
“幼儿园!”
“时间…”
“明天…日出时分!”
“带着…‘方舟之心’…”
“或者…”
“带着…她的…小棺材!”
“Joker…恭候大驾!”
“p.S. 礼物…喜欢吗?别客气!”
视频窗口猛地切换!
画面赫然是星海幼儿园向日葵班的教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孩子们的小椅子整整齐齐地摆着,画架上还贴着没干透的水彩画。
然而!
在教室正中央的地板上!
用鲜红的、粘稠的、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画着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扑克牌鬼脸(Joker)图案!
图案旁边,散落着几片染血的蓝色布料碎片——正是向日葵班统一的园服颜色!
画面定格三秒。
视频窗口猛地关闭!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走廊。
鲁智深脸上的悲愤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牙齿咯咯作响。
武松仅剩的独眼瞳孔缩成了针尖,握紧的拳头骨节发白。
薛宝钗推着病床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
裴星若捏着黑桃A牌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冰封的眼底,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杀意!
赵一多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脸上那点狰狞的弧度慢慢拉平。他没有暴怒,没有嘶吼,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
动作很轻。
眼神很冷。
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下埋了万年的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