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使团在初冬的寒风中抵达了汴京。与上次野利遇乞时的紧张压抑不同,这一次,鸿胪寺给予了高规格的接待,沿途百姓也多有围观,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来自西北的“归附”使者及其带来的稀奇货物。尤其是那几辆用厚布遮盖、小心运送的板车,上面载着的正是赵小川点名索要的“番椒”植株。尽管已是冬季,植株大多凋零,但仍有部分枝干上挂着些干瘪却颜色依旧红艳的果实,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猜测。
野利仁荣依旧是那副沉稳务实的模样,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上次的凝重,多了几分如释重负。他深知,西夏的未来已与大宋深度捆绑,此番进京,不仅要完成贸易协议的最终签署,更要借此机会,进一步学习宋国的治国之道,尤其是那套神奇的“绩效管理”。
入城安顿后,野利仁荣第一时间便请求觐见。赵小川在崇政殿偏殿接见了他,孟云卿亦在座。
“外臣野利仁荣,奉我主之命,觐见陛下、娘娘。敬献我大夏特产,并呈递国书及首批贸易货物清单。”野利仁荣恭敬行礼,呈上礼单和国书。
赵小川接过,略一扫视,目光在“番椒植株五十盆,种子十袋”上停留片刻,脸上露出笑容:“贵使辛苦了,西夏国主有心了。此番履约,足见诚意。朕心甚慰。”他特意指了指礼单上的番椒,“此物,朕甚为好奇,不知在贵国,除了调味,可还有别的用处?”
野利仁荣老实回答:“回陛下,此物在我大夏,多生于山野,民间偶有用于驱寒、治腹痛,亦有用于制作毒饵猎兽,然因其性过于酷烈,应用不广。若非陛下提及,外臣亦不知此物竟能入陛下法眼。”
赵小川点点头,心中已有计较。看来西夏人对辣椒的认知还停留在很初级的阶段,这正好方便他进行“深度开发”。“此物性烈,或可另辟蹊径,发掘其意想不到的绩效价值。朕已命将作监着手研究,或许日后,还能与贵国在此物上有所合作。”
野利仁荣虽不明所以,但听出这是好事,连忙应承:“陛下但有驱使,我大夏定当尽力。”
接下来,双方就贸易协议的具体细节,如交割地点、结算方式(新交子的使用推广)、后续货物种类及价格浮动机制等,进行了深入的商讨。有之前的基础,加之双方都有意促成,谈判进展顺利。赵小川适时地展现了一些“绩效宽容”,在茶叶出口配额和价格上给了西夏一些优惠,让野利仁荣感激不已,更深感依附大宋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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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小川接见野利仁荣的同时,那几十盆番椒植株和种子被小心翼翼地送入了将作监所属的“奇物苑”。早已等候在此的赵言和“火辣绩效”项目组的工匠们立刻围了上来。
“快!快搬进暖房!可别冻坏了!”赵言指挥着内侍,比自己得了宝贝还兴奋。他拿起一个干瘪的红辣椒,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熟悉的刺激性气味让他打了个喷嚏,却满脸陶醉,“就是这味儿!皇兄说了,这东西以后就是咱们的‘秘密武器’!”
项目组的负责人,一位姓胡的老匠人,则更关注那些种子和尚且存活的植株根部。“王爷,此物看来颇为耐寒耐旱,若能在我朝引种成功,日后原料便不用发愁了。陛下圣明,早已虑及于此。”
赵言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皇兄高瞻远瞩,绩效眼光那是一等一的!胡匠头,咱们得加快进度,赶紧把这‘辣椒弹’的威力再提一提,装填方式也得优化,总不能老靠人用手扔吧?得配上专门的发射筒才够劲!”
胡匠人连连称是,立刻组织人手,分出一部分精力开始研究番椒的培育和规模化种植技术,另一部分人则继续优化“辣椒弹”的配方和投射装置。赵小川无意间点明的辣椒,正在将作监内,朝着改变未来战争形态的方向,悄然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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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的和谐之下,肃政司对“算盘先生”的追查却陷入了僵局。那个被俘的头目所知有限,而“孙管家”等人也仅仅是小鱼小虾,触及不到核心。顾千帆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沿海排查、内线侦查、资金流向追踪……种种手段用尽,“算盘先生”却如同人间蒸发,其庞大的网络也似乎一夜之间转入更深的地下,难以捕捉到有效踪迹。
“陛下,臣无能。”顾千帆面带愧色地向赵小川请罪,“‘算盘’此人极其狡猾,行事不留痕迹,其核心成员似乎都用特殊方式单线联系。我们查封了他几处明面上的产业,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弃子。目前唯一的线索,是发现近期有几笔来历不明的大额资金,通过多个地下钱庄洗白后,流向了登州一带,但具体接收方和用途,尚未查明。”
赵小川看着顾千帆布满血丝的双眼,知道他已经尽力。这个对手的难缠程度,超乎想象。“这不怪你。对手在暗,我们在明,他又有心隐匿,自然难寻。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他如此看重‘龙涎金’和‘星盘’,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登州的资金流向是个方向,继续盯紧。另外,”
赵小川沉吟道,“他既然喜欢搜集‘奇物’和‘秘技’,我们或许可以……投其所好?”
孟云卿闻言,抬眼看向赵小川:“陛下的意思是……设饵?”
“不错。”赵小川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将作监对‘星盘’和‘龙涎金’的研究,不是有些初步成果了吗?找机会,‘不经意’地泄露出去一点,但要确保内容足够诱人,却又似是而非,让他觉得有价值,却又难以轻易判断真伪。比如,可以‘意外’让某位参与研究的学者,在与人交谈时,‘说漏嘴’提及发现了‘星盘’指向海外某处藏宝地,或者‘龙涎金’具有某种匪夷所思的特性……把饵做得香一点,看看能不能把这条深水大鱼钓出来。”
顾千帆眼睛一亮:“陛下此计大妙!臣这就去安排,定会把握好分寸,既要引他上钩,又不能让他察觉是陷阱。”
“绩效目标:引出‘算盘’,查明其踪。”赵小川定下了新的考核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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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汴京的文人圈子里,悄然流传起一个消息:翰林院某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在整理前朝孤本时,偶然破解了一段关于海外“星辰指引之地”的秘闻,据说与一张失落的星图有关,内藏富可敌国的宝藏与长生不老的秘密,老学士因年事已高,惊惧交加,竟一病不起……
与此同时,将作监内部也“意外”发生了一次小范围的“技术讨论泄密”,几名工匠在酒肆喝酒时,为“龙涎金”到底能否“入火不焚,遇水不沉”争论得面红耳赤,引得旁座酒客纷纷侧耳……
这些经过精心设计的、真真假假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通过各种渠道,向着未知的角落扩散而去。
而在皇宫之内,赵小川正兴致勃勃地品尝着御厨用第一批干辣椒尝试制作的“麻辣羊肉锅”。那久违的、灼烧般的痛感与随之而来的酣畅淋漓,让他这个前世灵魂大呼过瘾,连带着对西夏使团的态度也更加和煦,在最终的协议签署仪式上,又额外赏赐了野利仁荣一批精美的瓷器和绸缎。
野利仁荣满载而归,对大宋的富庶与皇帝的“慷慨”感佩不已,更深信追随大宋是西夏唯一的出路。他却不知,那位看似随和爱吃的宋国皇帝,心中正盘算着如何用他进献的“番椒”,在未来给西夏的敌人(也可能包括不听话的西夏自己)带来怎样的“火辣”教训,更在布下一张针对隐藏巨鳄的大网。
绩效管理的阳光,照耀着西北的归附与朝堂的革新,却也照出了潜藏在深海与阴影中的魑魅魍魉。赵小川知道,与“算盘先生”的这场暗战,比拼的不仅是武力与谋略,更是耐心、布局以及对“绩效”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应用。他端起一杯清茶,漱去口中的麻辣,目光透过殿门,望向东南方云雾缭绕的天空。饵已放出,就看那条大鱼,何时按捺不住了。
赵小川投下的“香饵”,并未立即引来预期的“大鱼”。无论是关于“星辰指引之地”的秘闻,还是“龙涎金”特性的争论,在汴京的舆论场中泛起几圈涟漪后,似乎便沉寂下去,并未激起更大的风浪。顾千帆布置的监控网络日夜不停地运转,捕捉着任何可能与“算盘先生”相关的蛛丝马迹,但反馈回来的信息大多杂乱无章,难以甄别。
“陛下,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沉得住气。”顾千帆有些焦躁地汇报,“消息散出去已有旬日,各路牛鬼蛇神都有些动静,打探的、求证的、甚至想浑水摸鱼的都有,但都与‘算盘’的核心特征不符。此人要么是谨慎到了极点,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汴京,或者其信息渠道远超我们预估。”
赵小川倒没有太多失望,反而更加冷静。“越是如此,越说明此人不简单。他若轻易上钩,反倒显得名不副实。继续等,耐心是绩效狩猎的重要一环。同时,饵料可以再加点分量,但要注意方式,不能显得太刻意。”
他指示顾千帆,可以安排那位“一病不起”的老学士的“子侄辈”,在合适的社交场合(如某位致仕官员的诗会或雅集上),“无意中”透露更多一点细节,比如那“星辰指引之地”似乎与一张标注着特殊星象周期的古老海图有关,而破解的关键,可能就在那些失落的“星盘”部件之中。细节要更具体,指向要更明确,但核心秘密(如海图实际内容、星盘原理)依旧要牢牢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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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看似停滞的追查中,汴京的市井生活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转,新旧思潮的碰撞无处不在。
这一日,赵言难得被允许出府放风,他心心念念地跑到了西市那家最大的“百工阁”。这里聚集了汴京许多手艺精湛的匠人,售卖或订制各种新奇巧妙的物件。赵言是这里的常客,以前总爱来看些机关玩具,如今却一头扎进了售卖各类工具、材料的区域,对着锉刀、刻尺、不同型号的螺丝(宋代已有类似榫卯的金属连接件,赵小川引入了更标准化的概念)等物比划划,嘴里还念念有词:“……嗯,这个精度不够……那个韧性可能差了点……得找个能耐受辣椒粉末腐蚀的材料做发射管内壁……”
他这古怪的行径引起了旁边一位年轻匠人的注意。那匠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干净的葛布短衫,手指灵巧,眼神中透着股机灵劲儿,名叫鲁小宝,是“百工阁”一位颇有名气的锁匠学徒,尤擅制作各类精巧机关。
“这位爷,您这是……要做什么新奇物事?”鲁小宝好奇地凑过来问道,“看您挑的这些东西,不像是做寻常玩意儿的。”
赵言正愁没人交流,见有人问,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可是新奇玩意儿!大杀器!跟火有关,但又不一样,是……是辣的!”他毕竟还记得保密条例,没敢说太多。
“辣的?”鲁小宝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可是用的番椒?小的前几日也弄到一点,那滋味,真是够劲!不过……用它来做杀器?这……小的愚钝,实在想象不出。”
赵言见他居然知道番椒,更觉找到知音,拉着他就到一旁茶摊坐下,比手画脚地描述起来:“你想啊,把那么辣的粉末,用个罐子装起来,远远地扔出去,‘砰’一声炸开,粉末满天飞,敌人吸进去,那还不咳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啥阵型都乱套了!”
鲁小宝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这……这想法……真是……别致!”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这思路虽然闻所未闻,却似乎真有可行之处。“爷,您这想法妙啊!不过,这罐子如何确保一定能炸开?粉末如何能抛得远、散得开?这里面的机关讲究可多了!”
两人一个敢想,一个懂行,顿时聊得热火朝天。赵言将自己在将作监看到、听到的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问题(比如密封性、投射稳定性)说了出来,鲁小宝则从匠人的角度提出了不少改进建议,甚至当场用随身带的炭笔和草纸画起了草图。
“妙!妙啊!鲁小哥,你真是个天才!”赵言看着草图上那个利用弹簧和撞针激发、带有尾翼以确保飞行稳定的“辣椒弹”初步构想,兴奋地直拍大腿,“你等着,我回去就跟胡匠头说,把你调到我们项目组来!你这绩效,肯定能拿优等!”
鲁小宝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心中火热。他虽是个小学徒,却一直梦想着能做出些真正有用的、不一样的器物。这位不知名的贵人所描述的东西,虽然听起来古怪,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可能性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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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关于“星盘”与“海外宝藏”的流言,经过二次发酵,终于开始显现效果。顾千帆安插在几个特定文人圈子和地下消息市场的眼线回报,有一股隐藏得很深的势力,开始对这些流言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他们不像寻常好事者那样四处打听,而是通过极其隐晦的方式,试图接触消息的源头——那位“病重”的老学士的家人,以及参与过“龙涎金”争论的工匠的社交圈。
更重要的是,肃政司监控到,之前流向登州的那几笔不明资金,其中一部分,被用于在登州港盘下了一家看似普通、实则地理位置极佳、拥有私人码头和仓库的货栈。货栈的新主人身份神秘,深居简出,但其手下办事干练,与登州水师的一些中下层军官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
“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顾千帆精神大振,向赵小川汇报,“对方很小心,用的都是白手套,但行为模式与‘算盘’极其相似。他们盘下那家货栈,很可能是想建立一个靠近前沿的据点,方便接应海上的行动,或者……接收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赵小川手指敲着御桉,沉吟道:“登州……是通往高丽、倭国的要冲,也是前朝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起点。他们将据点设在那里,意图很明显。看来,我们的饵,他们虽然谨慎,但还是忍不住想尝一尝了。”
“陛下,我们是否立刻对登州那家货栈动手?擒住那里的话事人,顺藤摸瓜?”顾千帆请示。
“不,现在动手为时过早。”赵小川摇头,“打掉一个前沿据点,只会让他缩回更深的海里。我们要放长线,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接这个‘饵’。加强监控,摸清这个据点的人员结构、联络方式、以及与海上力量的勾结情况。同时,让水师做好准备,一旦他们海上力量出动,务必掌握其动向。”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他不是想要‘星盘’和‘龙涎金’的秘密吗?那我们就找个机会,‘送’一点半真半假的关键‘线索’到他面前,逼他不得不动用更核心的力量来验证、来抢夺!绩效目标,从他露出尾巴,升级为引蛇出洞,直捣其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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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内,赵言兴冲冲地跑回将作监,向胡匠头极力推荐鲁小宝。胡匠头起初对一个市井小学徒并不在意,但听了赵言转述的那些关于机关改进的想法,又看了那粗糙却颇有灵气的草图后,也不禁动容。
“此子于机巧一道,确有天赋。”胡匠头捻须道,“王爷既然举荐,便让他来试试。不过,‘火辣绩效’项目乃朝廷机密,需得严格审查其背景,入职后亦需严守规矩,若有差池,绩效惩处绝不姑息!”
赵言满口答应,立刻派人去“百工阁”要人。鲁小宝得知自己竟然能进入皇家将作监参与机密项目,恍如梦中,对赵言更是感激涕零,发誓要竭尽全力,做出绩效。
而就在这市井小人物命运转折之际,登州方面传来密报:那家神秘货栈,近日以修缮为名,暗中加固了库房,并运入了一批并非普通商货的物资——包括强弓劲弩、水靠(潜水服)以及一些结构复杂的打捞工具!
“他们果然在准备大的行动!”顾千帆确认了消息的可靠性,“目标很可能还是与海图或‘星盘’相关的沉船或者水下遗迹!”
赵小川看着地图上登州的位置,目光锐利:“看来,他是认定‘星辰指引之地’的线索,就在这片海域之下。也好,海上正是我们水师发挥绩效的地方。传令登州水师,外松内紧,加强对相关海域的监控。我们要给他搭好舞台,看他如何表演,然后……一举擒获!”
香饵已悬,钩渐锋利。一场围绕虚假秘闻与真实野心的海上博弈,即将在登州外海的惊涛骇浪中拉开序幕。而赵小川的绩效管理之网,也已悄然覆盖了陆地与海洋,只待那条潜藏已久的“绩效狂魔”彻底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