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过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那台被命名为“盘古”的机器,静静地立在工作台上。
李强和林峰脸上的狂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现实的茫然。
成功了。
然后呢?
张汉玉拿起那台原型机。
入手沉重。
外壳是粗糙的塑料拼接的,上面还残留着胶带和飞线的痕迹。
丑陋。
但它蕴含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
“这东西,成本多少?”张汉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峰低头,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让空气再次凝固的数字。
光是里面的几块核心芯片,就全是从国外高价淘换回来的,每一片都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这根本不是产品。
这是用钱堆出来的,一个昂贵的玩具。
“钱……我们没钱了。”李强的声音干涩。
仓库里,那股成功的喜悦被现实的寒意彻底驱散。
要把它变成普通人买得起的东西,需要开模具,需要建生产线,需要采购元器件,需要市场推广。
每一项,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他们三个,口袋比脸还干净。
……
金杉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陈景明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指间夹着一支烟,却没有点燃。
他看着对面的张汉玉,眼神复杂。
“所以,你管这个叫‘智能电子产品’?”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那台丑陋的“盘古”原型机。
张汉玉没说话,只是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
“盘古”二字出现。
流畅的图形界面。
他演示了信息查询,又演示了短讯收发。
陈景明的呼吸,随着他的操作,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不是不懂技术。
相反,他很懂。
正因为懂,他才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这东西,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
张汉玉关掉机器,平静地看着他。
“陈董,我需要钱。”
“我需要一笔巨额投资,把这个东西,铺满全国。”
陈景明沉默了。
他把那支没点燃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动作很慢。
他佩服张汉玉。
甚至可以说是敬畏。
但他是金杉的董事长,他要对整个集团,对几千名员工,对所有的股东负责。
这个项目,太超前了。
风险太大。
回报周期,长到看不见头。
万一失败,拖垮的,可能是整个金杉。
“汉玉啊,”陈景明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股沉重,“你的才华,我从不怀疑。但这盘棋,太大了。大到……我不敢下注。”
他站起身,走到张汉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杉可以给你提供一笔资金,五十万。算是我们对你个人的一点支持。”
“但大规模量产……你还是去找找那些风险投资吧。”
五十万。
对于普通人是巨款。
对于这个项目,杯水车薪。
张汉杜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什么也没说,提起桌上的原型机,转身就走。
门在他身后关上,没有一丝留恋。
……
接下来的日子,是无尽的奔波和羞辱。
张汉玉开始接触国内那些刚刚兴起的投资机构。
他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原型机,演示着那个足以改变时代的功能。
换来的,却是千篇一律的困惑、质疑,甚至是嘲笑。
“智能?什么智能?不就是个能发字的电子词典吗?”一个油头粉面的投资经理,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
“小张啊,你还是太年轻,异想天开。老百姓需要的是电视机,是冰箱,不是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一个大腹便便的老板,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我听说你从金杉出来了?是不是项目搞不下去,被陈景明扫地出门了?现在想来我们这儿找接盘的?”
更恶毒的揣测,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他们看不懂。
也不想看懂。
在他们眼里,张汉玉就是一个不务正业,拿着个破烂玩意儿到处招摇撞骗的疯子。
每一次拒绝,每一次嘲讽,都像一根针,扎在张汉玉心上。
他没有表现出颓丧。
只是眼神里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
胸膛里,有一股愤怒的岩浆在奔涌。
他恨这些人的短视和愚蠢。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又一次被拒之门外的张汉玉,站在冰冷的雨里,浑身湿透。
他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传呼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找了个公共电话亭,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那头,是一个沉稳而有力的中年男人声音。
“是张汉玉同志吗?”
“我是。”
“你好,我来自京城,国家电子工业集团。我们对你的‘盘古’系统,以及你本人的技术能力,非常关注。”
张汉玉握着电话听筒的手,猛地收紧。
京城?
国有集团?
对方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想邀请你来一趟京城,就‘盘古’项目的未来,进行一次秘密会谈。”
“时间,你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