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一份《星火网络攻关部招募公告》被贴在了公司最显眼的布告栏上。
没有写明具体的职位,也没有诱人的待遇承诺。
只有寥寥几行字,和张汉玉亲自画下的一张草图——两台被一根线连接起来的方盒子,中间是一个代表着地球的圆。
公告贴出去三天,应者寥寥。
星火电脑的成功,让所有人都成了既得利益者。
没人愿意离开功勋卓着的电脑事业部,去一个连名字都透着虚无缥缈的新部门,跟着老板做一场看不见尽头的梦。
软件部办公室。
刘建军,星火oS核心代码的构架师之一,正低头优化着一段算法。
他是张汉玉亲自从京城一家研究所挖来的大牛,技术过硬,为人沉稳。
张汉玉走到他身边,办公室里其他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老刘,网络部,我需要你。”张汉玉开门见山。
刘建军停下手中的笔,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抬头看着张汉玉,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张总,抱歉。”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我手头的优化项目,能让oS的运行效率再提升百分之五。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
“我敬佩您的远见,但恕我直言,那个‘互联网’,是空中楼阁。”
“把公司的精锐力量抽调过去,搞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是在拿星火的前途赌博。”
“我不能陪您一起疯。”
“这是自毁前程。”
最后五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空气里。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刘建军的话,代表了公司绝大多数技术骨干的心声。
张汉玉看着他,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笔直。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找了几个他看好的技术大拿,得到的答复大同小异。
不是委婉拒绝,就是直接摆出一百个理由,证明他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
人才的壁垒,比技术的壁垒,更难打破。
这天晚上,张汉玉没有回家,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厂区里走着。
他拐进维修车间,一股刺鼻的焊锡味传来。
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正戴着护目镜,用一把改装过的电烙铁,在一块报废的主板上飞快地操作着。
他叫陈平,维修部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出了名的爱“折腾”。
因为私自改装设备,他写过的检讨比他领过的工资都多。
张汉玉走过去,看着他把几个元器件焊得如同艺术品,开口问道。
“你在干什么?”
陈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张汉玉,脸都白了。
“张……张总!我……我就是随便弄弄,这板子是报废的!”
张汉玉没理会他的紧张,指着那块被他改造得面目全非的主板。
“你把电源管理模块的线路重新走了,为什么?”
陈平愣住了,下意识地回答。
“原来的设计有冗余,功耗高,还容易发热……这样改,能省电,还稳定。”
张汉玉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全新的“星火”主板,放在他面前。
“网络部,缺个搞硬件的。”
“我不问你学历,不问你履历。我只要你,让它,变得更强。”
陈平看着那块代表着星火最高技术结晶的主板,又看看张汉玉,眼睛里爆发出灼热的光。
第二天,张汉玉调阅了公司所有程序员的代码提交记录。
他翻了整整一夜。
清晨,他让秘书叫来了一个叫马东的程序员。
马东是数据部门的,性格内向,从不主动说话,在公司里几乎没有存在感。
他拘谨地站在张汉玉面前,头都不敢抬。
“你写的那个数据备份脚本,我看过了。”张汉玉开口。
马东的身体抖了一下。
“张总,我……我只是按要求完成任务。”
“不。”张汉玉摇头,“那不是任务,那是艺术品。”
“你的代码,有洁癖。简洁,高效,像一首诗。”
马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汉玉。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他的代码。
“我需要一个人,为网络世界制定最底层的沟通法则。这个法则,必须像诗一样优美,像数学一样严谨。”
“你,愿不愿意来写这首诗?”
马东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个人,来自公司外部。
是王小明通过关系,从京城一所大学里打听到的一个“怪人”。
叫高翔,一个三十出头的讲师,因为在课堂上大谈什么“分布式网络”和“数据包交换”,被老教授们斥为“思想走上了邪路”,差点被停了课。
张汉玉飞到京城,在一个堆满旧书和设备的筒子楼里见到了他。
高翔很瘦,头发乱糟糟的,但眼睛亮得惊人。
两人没有一句寒暄。
“tcp\/Ip。”张汉玉说了四个字母。
高翔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听到了接头暗号。
“你……你也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张汉玉看着他,“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把这条路,在中国铺开。”
高翔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是异端!”
“那是他们看不懂。”张汉玉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来鹏城吧。”
“他们叫你异端,我叫你先知。”
“跟我一起,咱们建一座新的神殿。”
一周后。
星火电子厂一间被临时改造出来的,空旷的实验室里。
刺头陈平,闷葫芦马东,疯子高翔。
三个“怪才”第一次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王小明站在张汉玉身边,忧心忡忡。
“汉玉,就靠他们三个?”
张汉玉没说话,只是走到实验室中间,那里放着两台崭新的“星火一号信息机”。
他指着那两台机器,对那三个神情各异的怪才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三天。”
“我要看到一条消息,从这台机器,传到那台机器上。”
“用你们自己的方法,写出我们自己的规矩。”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