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和王小南蹲在玉米脱粒机锈迹斑斑的齿轮旁，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进衣领，视线却注意在齿轮咬合处。
卡得死死的轴承里缠着半根干枯的玉米秸秆，像根顽固的刺，扎得这台脱粒机彻底熄了火。
“陈技术员，真没法子了？”李站长蹲在旁边问。
陈志远没抬头，手里的扳手又试了一次，轴承纹丝不动。
眼前这台脱粒机的毛病比他想的更糟，不仅轴承卡死，传动皮带也磨出了裂口。
陈志远和王小南对视一眼“得找两个人来搭把手。”说着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
李站长高兴的点点头：“行，那你看那两个成吗？”他抬手一指。
陈志远随着李站长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东方红拖拉机的旁边，有两个年轻人正在那里捣鼓着。
陈志远点点头，便向他们走去。
“黄师傅，付师傅，可以帮我们一起修玉米脱粒机吗？”
黄师傅听完陈志远的话一愣，接着哼了一声：“你们不是有本事吗？怎么还要我们帮忙。”
陈志远没生气，而是笑着说：“机器不等人，社员们种玉米不容易，咱们一起把机器修好，也是为了今年秋收不是？”
黄师傅的眼神朝一旁的付师傅看去。却见一直沉默着的人站了起来：“行，我们俩跟着你去看看。”
黄师傅见他都这么说了，撇撇嘴，也跟着陈志远来到了玉米脱粒机的旁边。
王小南见陈志远带着两人过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了两个位置出来。
黄师傅蹲下来看了看生锈的轴承，嘴里嘟囔：“轴承都锈成这样了，这怎么修啊？”
陈志远见状，赶紧把任务分发给两人：“黄师傅，你负责拆轴承，这有松动剂，你先喷点；付师傅，你先把旧的传动带拆下来，看看传动轮有没有磨损。咱们分工来，能快不少。”
黄师傅接过松动剂，往轴承缝里喷了些，拿起扳手卡在螺母上，使劲往下压，脸憋得通红，嘴里还在念叨：“这破机器，早该报废了，还修什么修。”
付师傅人狠话不多，拆传动带的时候，动作又快又狠，旧皮带被他硬生生扯下来，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太阳慢慢往西斜，院子里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黄土地上散落着螺丝和零件，四人的额头上都挂着汗珠。
“行了，轴承拆下来了。”黄师傅把锈迹斑斑的轴承扔在地上，拿起新的轴承比对了一下，“尺寸刚好，赶紧装上。”
付师傅和王小南已经把新的传动带套在了传动轮上，正用手调整位置：“轴承装好了跟我说，我们把传动带绷紧，咱们试试能不能转。”
陈志远蹲在黄师傅旁边，帮着扶着轴承外圈，看着他把新轴承一点点敲进去，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院子里格外清晰。“慢着点，别敲歪了。”他提醒道。
黄师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力道轻了些：“我修了那么久机器，还能弄错？”话虽这么说，手上的锤子却再没之前那么重了。
他们四人一起把脱粒机的外壳装回去，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陈志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接上电试试吧！”
王小南早就把电线拉到了机器旁边，听见这话赶紧把插头插上。
陈志远按下开关，电机“嗡嗡”响了起来，齿轮开始转动，传动带转了起来，没有卡顿，没有异响。
“成了！”黄师傅兴奋地喊了一声，伸手抓了一把旁边准备好的玉米棒子扔进去，金黄的玉米粒随着滚筒的转动哗啦啦掉下来，碎秸秆被分离出去，落在另一边的草筐里。
四人都站在原地，看着玉米粒不断从机器里漏出来，一时间都没说话。
黄师兄脸上的紧绷慢慢松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转动的齿轮，又看了看付师傅：“还行，没白忙活。”
付师傅嘴角也勾了勾，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别扭少了很多。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传动带的松紧度：“明天再开一次机器，还得先空转十分钟，看看有没有问题。”
陈志远笑着说：“辛苦两位了，今天多亏了你们帮忙了。”
几人正说着话下班时间到了，四人洗干净手往食堂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原本别别扭扭的气氛渐渐散了。
陈志远跟付师傅聊起了之前修过的一台老拖拉机，王小南也搭着话，偶尔还说两句维修保的方法。
食堂里人不多，搪瓷缸子和铝饭盒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楚。
王小南端了一饭盒杂粮饭，又盛了点炒萝卜干，刚找好位置坐下，就看见陈志远把手里的铝饭盒放在桌子上。
接着又慢悠悠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用玻璃罐装好的老干妈。
尽管中午的时候吃了，现在还让王小南回味的东西。
陈志远把玻璃瓶的铁盖子打开。一股油香混着辣椒的鲜劲立刻飘了出来。
旁边的黄师傅正扒着饭，鼻子忽然动了动，手里的筷子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罐东西：“陈师傅，你这是……啥酱啊？”
他旁边的付师傅虽然没问，但是那眼神总往这边瞟，喉结上下滚动，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没啥稀罕的，我在家里自己做的，就是耐放，配米饭正好。”他说着，抬头看向对面，“你们尝尝？”
黄师傅连忙摆手，脸有点红：“这不合适，你就带了这么一罐，我们俩咋好意思分……”
付师傅也跟着点头：“是啊陈师傅，我们吃萝卜干就行，这辣酱你自己留着吃。”
陈志远没多说，直接拿起筷子，先往黄师傅的碗里挑了一筷子，约摸有一勺的样子。
红油顺着米饭往下渗，瞬间就把杂粮饭染得红亮。
接着又给付师傅的碗里加了一点，最后才给自己和王小南的碗里各添了点。
“尝尝，又不是啥金贵东西，年轻人饭量大，光吃萝卜干哪够力气干活。”
黄师傅看着碗里的辣酱，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筷子，挑了口拌了酱的饭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