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在试图变成一片叶子。”他突然松手,任由青蛙变回树叶飘落,“可你明明是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为什么要强迫石头变得柔软?”
实验室里的编号chI-09,宇智波族地里格格不入的异类,连学校都无法容纳的麻烦——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的,真的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暮色渐浓,林间的光斑如同渐渐熄灭的灯盏。他忽然开始解自己护腕的扣带。
“你……”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别紧张。”他笑着将护腕完全解开,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白色的旧疤,“七岁那年,我想证明火遁可以精准到只烧断一根头发。”
我屏住呼吸。那道疤痕像月牙,嵌在他脉络分明的手腕上。
“结果烧掉了半条眉毛,还在手上留了这个。”他用指尖点了点疤痕,“那时候我觉得,能控制查克拉到毫米级的人才是合格的宇智波。”
夜枭在远处啼叫,第一颗星子恰好在他头顶的树梢亮起。
“后来我发现,”他的声音沉静下来,“会因为失败而哭鼻子的宇智波,也挺可爱的。”
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心脏像被浸泡在温泉水里,酸胀得发疼。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悬在那道疤痕上方,模仿着他先前不敢触碰我的样子。
“还疼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就后悔了。太蠢了,陈年旧伤怎么会疼。
可他轻轻握住我悬停的手,将我的指尖按在疤痕上。
“有时候会。”他的掌心裹着我的手背,体温透过绷带渗进来,“比如看到某个小家伙往绷带里藏石子的时候。”
我的睫毛猛地一颤。他果然看见了,看见那些嵌在伤口里的细小沙石,看见我是如何沉默地给自己施加疼痛。
“为什么?”他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在问天气。
我该怎么回答?说疼痛是唯一能让我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方式?说实验室里他们用电击告诉我“完美容器不该有痛觉”,而我偏要记住每道伤口的形状?
最终我只是抽回手,在《木叶植物图鉴》中,翻到做了折角的一页。
“海棠,”我指着上面的插图,“它的汁液可以镇痛。”
月光渐渐明亮起来,照亮书页上细腻的工笔画。垂丝海棠,花瓣如滴血。
止水接过书,指尖抚过那些文字:“花期很短,是不是?”
“七天。”我轻声说,“从绽放到凋零,只有七天。”
其实……海棠的花期也算不上长吧……相比于绚烂的樱花,海棠所代表的含义更多是“顽强的生命力”吧……
见不得樱花腐烂在地里的模样……
就像实验室给我定的保质期。就像我从不敢期待能拥有的温暖。
他突然合上书,发出清脆的响声。
“足够了。”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七天够看一场流星雨,够吃三次三色团子,够教会某个石头一样硬的小家伙一个新的忍术。”
他的身影背对着漫天渐起的星斗,轮廓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
“比如说——”他结了个印,掌心突然开出一朵查克拉凝结的海棠,花瓣如流光般闪烁,“这个。”
我怔怔地望着那朵转瞬即逝的花。它比图鉴上的画更美,比南贺川畔的真花更脆弱,像他此刻看着我的眼神。
“想学吗?”他歪头一笑,眼角的弧度比新月更柔软。
夜风穿过林间,带着露水的气息。我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第一次主动将它们伸向另一个人。
当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掌心的瞬间,那朵海棠突然碎裂成无数光点,如同星屑般萦绕在我们周围。
“啊,失败了。”他毫无诚意地道歉,眼底却闪着得逞的笑意,“看来得再多教几次才行。”
星光落在他翘起的睫毛上,也落在我终于不再颤抖的指尖上。
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记不清……“三日月千祭”的父亲也试图教她一个类似的术。
只不过是易逝的烟花而已……
他手掌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像冬夜里突然凑近的暖炉。我本该躲开的——实验室的守则第一条就是“禁止无意义接触”,可我的脖颈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小千祭要努力做自己啊……”宇智波止水的声音好像和某刻记忆里的声音重合了。
好像有人也对我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做自己……”我重复着这句话,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薄荷糖的清凉。这比任何忍术都更难理解。“如果‘自己’本身就是错误的呢?”
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洞边缘粗糙的树皮,可是……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错误?”止水收回手,随意地拔起脚边一株草,灵巧地编绕起来,“你看这株草,在农田里是杂草,在药圃里却能止血。你说它是错误还是正确?”
我盯着那株摇曳的草。在实验室里,所有样本都有明确分类:有用的,没用的。而我属于后者。
“我伤害了同学。”声音干涩,“他们说我……没有感情。”
“真的吗?”止水忽然把编好的草环戴在我头上,“那之前捂我眼睛的时候,你的手在抖什么?”
我怔住。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不再看我,转而望着潺潺的南贺川:“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来找你吗?”
“因为鼬……”
“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奇妙的笑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进他转回来的目光里。星光落在他眼中,荡漾着温柔的水色。
“什么样?”
“像现在这样。”他忽然凑近,近得我能数清他的睫毛,“既想靠近,又害怕靠近。既相信光,又怀疑光。”
我的呼吸停滞了。他看穿了我所有的挣扎,却依然蹲在这里,为一个被退学的麻烦精编草环。
“忍者学校的事,我听说了。”他的声音轻了下来,“那个男生先动手的,对吗?”
我猛地攥紧衣角。这件事我连鼬都没有告诉。
“你怎么……”
“因为我是宇智波止水啊。”他笑得狡黠,像只偷到鱼的黑猫,“而且,你勒住他的脖子之前,说的是‘请将宇智波鼬完完整整地归还’。”
连我自己都忘记当时说了什么。那种情况下,我居然还在用敬语。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我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那种情况下,我还能冷静地数着心跳和时间……”
“我觉得你很勇敢。”他轻轻碰了碰我手腕的绷带结,“明明最讨厌暴力,却为了重要的人握紧拳头。”
南贺川的水声忽然变得很响。我感觉到眼眶发热,这太奇怪了,实验室里最疼的电击都没让我流过泪。
“止水,”我轻声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是第一次,我没有加上姓氏如此认真的称呼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比星河还灿烂:“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说着,他从忍具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铃铛,系在树洞旁的枝桠上。晚风拂过,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什么……”
“下次你来的时候,如果铃铛在响,就说明我也在附近。”他眨眨眼,“当然,如果你不想见我,可以把它取下来。”
我望着那个铃铛,它像一颗坠落的星星,在夜色中微微反光。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选择的权利。
“不用取下来。”我听见自己说。
他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笑笑。
起身离开时,我故意落后半步。在他转身的瞬间,我飞快地伸手,碰了碰那个还在轻响的铃铛。
冰凉的金属触感下,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小千祭,下周要不要一起去采药?”
月光洒在他肩头,也落在我还戴着草环的发顶。我想起树洞里那本《木叶植物图鉴》,想起每个在实验室里偷偷辨认草药的夜晚。
“或许吧……”我说。
我摸了摸头顶那个歪歪扭扭的草环。
它和我一样,都不完美。
但在这个星光初现的夜晚,有人愿意为它停下脚步。
止水的手轻轻落下,转而拾起那本《木叶植物图鉴》。书页已经泛黄卷边,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
“你看,”他修长的手指点在一幅海棠花的插图上,“这种花在月光下会发光。”
我下意识地接话:“因为花瓣表面的蜡质层会折射月光……”说完才惊觉自己说多了,急忙抿住唇。
他却眼睛一亮:“你知道?我以前在任务时见过,确实像会呼吸的星星。”
我们居然就这样讨论起植物的特性来。他说起任务中见过的珍稀植物,我忍不住补充它们的药用价值。说到兴奋处,我甚至用查克拉线在掌心模拟起花瓣的微观结构。
“这里,”我专注地调整着光线的折射,“如果查克拉这样流动……”
止水突然安静下来。
我抬起头,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眼神柔软得像南贺川的晨雾。那种眼神让我心慌,仿佛自己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宝物。
“千祭,”他轻声说,“你谈起这些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啪。掌心的查克拉模型碎裂成星屑。
我慌忙低头,耳根发烫。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轻易看穿我层层包裹的伪装?
话未说完,他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怎么了?”我吓得立即上前,“是……”
他却突然笑出声,那双黑色的眸子在暮色中闪着狡黠的光:“骗你的。”
我愣在原地,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见到别人受伤什么的……比我自己死掉都还要难受啊……
转身想走,却被他轻轻拉住衣袖。
“对不起。”他的声音认真起来,“但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你会为我担心。”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我的手腕,“高兴你愿意对我生气。”
我的心跳突然失控。这种感觉比受伤更难受,比电击更让人战栗。
原来……刚才自己“生气”了啊……
“千祭,”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夜栖的鸟,“我可以经常来找你吗?不是作为鼬的朋友,而是作为……想了解你的人。”
我应该拒绝的。靠近温暖只会让重回寒冷时更加难熬。
可是……
“随你……”我别开脸,感觉脸颊发烫,“但别再开那种玩笑。”
我宁愿那些疼痛加倍出现在我的身上……
他笑了,手指轻轻收紧:“好。”
“止水……”我轻声问,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如果……如果我永远都学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呢?”
他笑了,那笑容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那就不要学。”他说着,向我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一个郑重的承诺,“做你自己就好。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
我看着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温暖的星光。
当时的某人,以为别人做出的承诺都会是真的……都是永恒的。
后来的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说出口的承诺是可以被“磨灭”的……
只是我们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一件事情:不做无法实现的梦……不说出无法永远的承诺……
“止水,”我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知道‘chI-09’是什么意思吗……”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左侧那里也刻着“chI-09”的字样
他的动作顿住了。
“实验室的编号,‘chI’是‘千’的代号,‘09’是第九个实验体。”我平静地陈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前面的八个,都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感觉到止水的呼吸变得轻缓。
“别这样……止水。”我低声道,“那和我无关,只是一个……朋友的经历而已。”
我没撒谎……那是“chI-09”的事,和如今的“宇智波千祭”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