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石溪镇的路，比尘夜想象中更难走。
没有平整的石板路，只有一条被车轮和脚印碾压出来的土路，蜿蜒穿梭在荒野和树林之间。前几日下过一场雨，路面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极为耗费体力。
尘夜的鞋子早已磨破，赤脚踩在冰冷湿滑的泥地里，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蔓延上来，冻得他脚趾发麻。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埋头赶路，偶尔停下来，目光扫过路边的草丛和树林，搜寻着可能存在的草药。
名贵药材没见到影子，就连常见的草药都寥寥无几，大概是早就被来往的行人或者附近的村民采光了。
他又绕到路边几处被人挖掘过的山石缝隙旁，学着那些碰运气的人的样子，用一块捡来的尖石头敲打着岩石，希望能找到哪怕一小块不起眼的玉石碎料。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果然没那么容易……”尘夜抹了把脸上的汗，虽然天气寒冷，但赶路和挖掘让他出了些薄汗。他并不气馁，本来就是碰运气的事，没找到才是常态。
他休息了片刻，喝了几口随身携带的、用破陶罐装的冷水，继续赶路。目标还是石溪镇，重点放在寻找铁器碎片上。
穿过一片相对茂密的树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石溪镇的轮廓了。
尘夜低着头，仔细观察着路边的草丛和石头缝，希望能发现一些被人丢弃的铁器碎片。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异常。
直到——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炸响，又像是大地深处的巨龙咆哮，带着一股通天彻地的威势，猛地在头顶炸开来！
那声音之响亮，之狂暴，远超尘夜这辈子听过的任何声音！
空气仿佛都被震得扭曲了，地面剧烈摇晃，脚下的泥土簌簌作响，周围的树木疯狂摇曳，树叶哗哗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叶雨。
尘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一头扑倒在地上，死死贴着冰冷的泥土，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地里去。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难听、像是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动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淫邪，回荡在天地之间，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让趴在地上的尘夜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震散架！
“苏语瑶！中了我的奇淫之毒！你走不了！乖乖做我的炉鼎吧哈哈哈哈！”
这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恶意，让尘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奇淫之毒？炉鼎？
这些词语他闻所未闻，但字里行间的邪恶和危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紧接着，一个清冷中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愤怒的女声响起，虽然同样蕴含着力量，但明显有些虚弱，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墨老狗，你卑鄙无耻！等我宗门知晓此事，定让你和你那不入流的宗门上下，鸡犬不留，全宗陪葬！”
这声音很好听，即使在愤怒和痛苦中，也带着一种清冷出尘的韵味。但尘夜能听出其中的咬牙切齿，以及隐藏在深处的绝望。
“嘿嘿嘿……”那难听的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得意和疯狂，“陪葬？能享受你这位天仙子的滋润，就算是死，也值了！顺便告诉你，这‘龙涎媚骨散’，是老夫九死一生从一处大帝遗迹中带出的无上妙药，天下独此一份！解药也只有老夫手里这一枚，就算你宗门的老祖来了，也救不了你！哈哈哈哈哈……”
大帝遗迹？！
尘夜的心脏猛地一跳，哪怕在极度的恐惧中，这个词也像一道闪电，劈进了他的脑海。
大帝！那是何等存在？必然是传说中的无上强者！
从这种存在的遗迹中得到的毒药……那该有多恐怖？
这个自称“墨老狗”的家伙，和那个名叫“苏语瑶”的女修，绝对是传说中的“修行者”，而且是极其强大的那种！
他们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炸雷一样在耳边轰鸣，蕴含的力量让他这个凡人几乎要崩溃。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尘夜，他用尽全力，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扒拉着，将松软的泥土往自己身上盖，尽可能地把自己掩埋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天空，望了过去。
只见半空中，两道身影正在对峙。
其中一道身影，是一个穿着灰袍、身形佝偻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却闪烁着贪婪而淫邪的红光，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对面。他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气息阴邪而强大。
而在他对面，是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身姿曼妙，即使在空中摇摇欲坠，也难掩其惊心动魄的美丽。她的容颜绝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此刻这位绝美的女修，却显得极为狼狈。她脸色潮红，眼神迷离，呼吸急促，原本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正常的媚态，显然是中了那“龙涎媚骨散”的毒，正在苦苦支撑。她的白衣上甚至沾染了一丝血迹，显然在之前的打斗中受了伤。
她正咬着牙，强行运转着某种力量，试图抵抗药性，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飞行的轨迹也变得跌跌撞撞，随时可能坠落。
“仙人……这就是仙人……”尘夜趴在地上，看着半空中那两道仿佛能掌控天地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恐惧。
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非凡”存在！
但他从未想过，第一次见到修行者，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这根本不是他能接触，甚至能靠近的层次！
他们之间的战斗，随便一丝余波，恐怕就能把他这个小乞丐碾死一万次！
“完了……这下完了……”尘夜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地祈祷着，“不要看到我……千万不要看到我……”
他只是一个想找点铁器碎片、赚点铜钱养活妹妹的小乞丐，为什么会撞见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这卑微如蝼蚁的存在，不会被那两位毁天灭地的大人物注意到。
天空中，那灰袍老者似乎失去了耐心，桀桀怪笑着，身影一闪，便朝着那白衣女修扑了过去：“小美人，别挣扎了，乖乖从了老夫吧！”
白衣女修银牙紧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祭出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飞剑，朝着灰袍老者刺去，同时身形急速后退，似乎想要逃离。
“嘿嘿，想跑？晚了！”灰袍老者不闪不避，随手一挥，一股黑气便将飞剑缠住，同时速度更快地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瞬间缠斗在一起，各种光芒闪烁，气劲四溢，周围的空气都被撕裂，树木应声折断，大地微微震动。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趴在地上的尘夜浑身僵硬，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死死地埋在土里，紧闭着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祈祷这场恐怖的战斗快点结束，祈祷自己能活下去。
至于那天空中的绝美女修和邪恶老者的胜负……他现在根本顾不上。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念头。
这片树林，瞬间变成了决定生死的修罗场。
而尘夜，这只误入修罗场的蝼蚁，只能在泥土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