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将烤野兔的油脂烤得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在狭小的山洞里弥漫，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尘夜看着串在火上、外皮已经烤得金黄酥脆的野兔，又看了看依旧闭目调息的苏语瑶，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仙子……需要吃东西吗？烤好了。”
他不知道修行者是不是真的需要进食，但苏语瑶现在重伤未愈，总该补充点营养。
话音落下，苏语瑶缓缓睁开了眼睛。
或许是调息了许久，她的眼神清明了许多，那双眼眸如同洗过的琉璃，清澈而深邃，少了之前的迷离媚态，多了几分清冷和温润。她看向火堆上的烤野兔，鼻尖微动，似乎是被这陌生的肉香吸引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柔和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
尘夜顿时松了口气，像是得到了什么许可，连忙将烤好的野兔取下来，用石片小心地分割。他特意将烤得最嫩、肉最多的部分割下来，递到苏语瑶面前，自己则拿着剩下的边角料。
“仙子，您吃这个，肉多。”
苏语瑶看着递到面前的兔肉，上面还带着微微的热气，油脂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她微微一怔，随即接过，轻声道：“多谢。”
她确实很久没有这样“进食”过了。修行到化婴境，早已能辟谷，靠吸收天地灵气便能维持生机。但此刻重伤在身，灵力耗竭，这带着烟火气的烤肉，竟让她生出几分食欲。
尘夜自己则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烤肉外焦里嫩，带着原始的肉香，虽然没有调料，却已是他许久未曾尝过的美味。他吃得狼吞虎咽，像是要把这几天的饥饿都补回来。
苏语瑶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动作优雅，即使是在这样简陋的山洞里，也难掩其出尘的气质。她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烟火气，竟让她觉得有些久违的温暖。
“够吗？不够我再去打一只。”尘夜咽下最后一口肉，抹了抹嘴问道。
“够了。”苏语瑶摇了摇头，将剩下的一小块兔肉放下，“多谢小友。”
尘夜咧嘴一笑，也不客套，从自己那个破旧的行囊里掏出几个粗面窝头——这是他之前在客栈买的，本想留着当干粮。他拿起一个，狠狠咬了一大口，干硬的窝头在嘴里慢慢咀嚼，带着淡淡的麦香。
苏语瑶的目光落在那灰扑扑、形状粗糙的窝头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她自小在瑶池圣地长大，见惯了玉食仙酿，从未见过这样的食物。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轻声问道。
尘夜嘴里塞满了窝头，含含糊糊地回答：“窝……窝头。”
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松鼠的样子，苏语瑶忍不住失笑，清冷的眉眼弯起，如同冰雪初融：“倒是新奇。”
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个凡人少年，好像不那么怕自己了。
吃完东西，山洞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尘夜看着苏语瑶腰间的包扎，想起她之前的伤势，忍不住问道：“仙子，你的伤……能恢复吗？”
苏语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摇了摇头：“难。”
“为什么？”尘夜追问，“你那么厉害，那个坏老头不是说你能排进什么前三吗？”
苏语瑶轻笑一声，解释道：“那半枚解毒丹，只能暂时压制‘龙涎媚骨散’，无法根除。我需要时刻调动灵力消磨毒素，否则随时可能复发。而我的丹药，在之前的埋伏和大战中几乎耗尽了，没有好的丹药辅助，疗伤只能靠漫长的水磨功夫。”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这毒来自大帝遗迹，霸道异常，就算回到瑶池圣地，也不是轻易能解的。母亲……宗主为了救我，隔着无尽距离打出那一击，已是极限，不可能立刻来接我，只能盼着宗门的长老或弟子能找到我了。”
一长串话，信息量极大，什么“大帝遗迹”、“瑶池圣地”、“宗主母亲”，听得尘夜一愣一愣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苏语瑶看着他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很久没有这样与人畅聊过了。
或许正是因为对方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凡人少年，与她的世界毫无交集，她才能这样无所顾虑地随口言说吧。不用防备，不用算计，只是单纯地说说话。
尘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说了句“我去方便一下”，便起身走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晚风吹来，带着山林的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苏语瑶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他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难以根除的剧毒，耗尽的丹药，漫长的疗伤……
他想起了系统空间里，那100枚静静躺着的“万灵解毒丹”。
【万灵解毒丹：可解天下九成九的奇毒……兼具滋养肉身、温养经脉之效……】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送一枚给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他知道系统规则——返还的礼物再赠出，不会有任何返还。
他也知道，这枚万灵解毒丹价值连城，说不定足以让无数修行者疯狂。
但……
他想起了河水中，那道为了救他而耗尽最后力气的金色神光。
想起了自己濒死之际，那双带着不忍和决绝的眼眸。
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
知恩图报。
这四个字，在他心里沉甸甸的。
至于来历……
尘夜握紧了拳头。就说是祖宗留下的，让他快死的时候救命用的丹药。她信也好，不信也罢，他都要送。
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凡人，能有什么值得一位化婴境巅峰的圣女贪图的？她连邪修的储物戒都没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在意他这枚“来历不明”的丹药？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信，甚至怀疑，那又如何？
他就是要救她。
不为系统，不为倍数，不为利益。
只为那份在绝境中伸出的援手，只为那句“不能牵连无辜”的善良。
尘夜深吸一口气，晚风吹动他的头发，少年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转身，朝着山洞走去。
篝火的光芒从洞口透出，映在他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走到洞口，他停下脚步，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枚“万灵解毒丹”。
那是一枚通体圆润、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丹丸，入手温润，隐隐有清香溢出，与之前那半枚碧绿的解毒丹截然不同，一看便知是绝世珍品。
他将丹丸攥在手心，感受着那份温润的触感，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决心。
然后，他拨开藤蔓，走进了山洞。
苏语瑶正坐在篝火旁，看着跳动的火苗出神，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尘夜回来，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回来了？”
尘夜走到她面前，没有犹豫，摊开手掌，将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万灵解毒丹”，递到了她的面前。
“仙子，这个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
苏语瑶看着他掌心的丹丸，瞳孔猛地一缩。
那丹丸散发出的气息，纯净、磅礴，蕴含着浓郁的生命精气，绝非凡品！甚至……比瑶池圣地的一些上品丹药还要精纯！
她震惊地看向尘夜，眼中充满了不解：“这是……”
尘夜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这是我祖宗留下的，说让我快死的时候吃。我现在好好的，留着也没用，仙子你用得上。”
他说得简单，甚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直白，没有丝毫掩饰。
苏语瑶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只有一片纯粹的真诚。
她沉默了。
这枚丹丸的品质，她岂能看不出来？绝非一个凡人少年的“祖宗”能留下的。
但她没有追问。
有些事，不必说破。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掌心那枚足以让修行者疯狂的丹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在这个人人为己、利益至上的修行界，竟有这样一个纯粹的凡人，愿意将如此珍贵的“救命丹”，毫不犹豫地送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苏语瑶伸出手，轻轻接过那枚丹丸，指尖触碰到少年掌心的温度，也触碰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善意。
“多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尘夜看到她收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能帮到仙子就好。”
篝火依旧跳动，映照着山洞里的两人。
一枚丹丸，连接起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