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问不问其他女人要信物了?!嗯!?”
江心弈柳眉倒竖,清澈的眸子里仿佛燃着两簇小火苗,手上的力道非但没减,反而又狠狠加了三分!
尘夜只觉被反锁住的臂膀关节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剧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暴怒的丫头硬生生掰断!
“嘶——!”尘夜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角和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的鱼,连忙扯着嗓子讨饶:
“不问了!不问了!姑奶奶!我错了!真错了!再也不敢要了!” 声音都带着点变调的哭腔。
“什么叫再也不要?!”
江心弈像是被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某个痛点,瞬间炸毛,手上力道竟又添了一分,语气里除了愤怒,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几乎是咬着牙质问,“我的你也不要了?!!”
“要!要!要!”
尘夜感觉自己的胳膊真的要报废了,魂飞天外,忙不迭地改口,求生欲爆棚:
“江小姐的信物我现在就要!立刻!马上!我发誓一定把它当成性命一样守护,每天贴身佩戴,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啊不是!总之绝对视若珍宝!姑奶奶您行行好,高抬贵手!胳膊!我的胳膊真要断了!”
“啪嗒——”
一声轻微的关节复位声响起,那如同铁钳般锁死尘夜手臂的力量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江心弈猛地松开了手,尘夜顿时像一滩被抽去了骨头的烂泥,“噗通”一声彻底瘫软在厚实的灵兽皮毛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劫后余生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被蹂躏过的右臂软绵绵地垂着,残留着深入骨髓的酸痛和麻木感,稍微动一动都牵扯得他龇牙咧嘴。
“哼!”
江心弈别过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仿佛要震碎空气似的哼了一声,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廓却悄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绯红。
赌气似的从怀中贴身之处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枚通体墨黑、入手温润如玉的令牌。
令牌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微凉,上面以极其精巧的工艺镶嵌着细细的金丝,勾勒出两个娟秀灵动的小字——“心弈”。
令牌边缘被打磨得异常光滑圆润,泛着岁月摩挲留下的温润光泽,显然是被主人时常握在手中把玩。
她看也不看尘夜,只是将令牌有些僵硬地递到他面前,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着。
尘夜哪敢怠慢?强忍着胳膊的酸麻,连忙用还能动弹的左手,近乎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那枚尚带着少女体温的墨玉令牌。
入手温润,仿佛还萦绕着江心弈身上那股特有的、清冽又带着点骄横的馨香。
他郑重其事地将令牌贴身戴好,冰凉的玉牌紧贴着心口,那股奇异的温润感竟仿佛化作一股暖流,神奇地抚慰了方才被暴力摧残的剧痛。
“哼……这还差不多……”
江心弈的声音细若蚊吟,带着点鼻音,飞快地瞥了一眼尘夜将令牌藏入怀中的动作,飞快地蜷缩回包厢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里。
双手捧着自己依旧微微发烫的脸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似专注地望着下方已经接近尾声的拍卖会场,眼神却明显飘忽不定。
凌愫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刻忍不住唇角微扬,她看向揉着胳膊、一脸苦大仇深坐回沙发的尘夜,语重心长地打趣道:
“弟弟,你这见了美人就移不开眼的毛病,以后真得好好改改。毕竟,这天下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小江这般,知道你没存着什么坏心眼儿。”
“姐姐教训的是,弟弟铭记在心,刻骨铭心!”
尘夜揉着依旧酸麻胀痛的胳膊,脸皱成了苦瓜,心里却飞快地盘算着,将溟沧璃给的那枚蓝色令牌在九曜玄宸戒深处又往里塞了塞。
此时,下方的拍卖会已进行到尾声。
流光溢彩的拍卖台上,冯慧颖身着那身华美到极致的血蚕丝金线鸾鸟云纹长裙,身姿婀娜,仪态万千。
她清越如凤鸣般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清晰地传遍全场:
“感谢各位圣朝贵胄、宗门俊彦、散修同道光临!今日的拍卖盛会,到此圆满结束!明日同一时间,欢迎各位再临。”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万宝阁礼,裙摆上繁复的鎏金鸾鸟纹路在璀璨的灵灯光芒下划过最后一道令人目眩神迷的流光。随即,她优雅地转身,身影消失在拍卖台后方那道厚重华贵的帷幕之后。
尘夜见拍卖结束,正想起身,却被身旁伸来的一只素手轻轻按住肩头。凌愫雪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带着几分促狭:
“急什么?慧颖姐待会儿会直接过来找我们,到时候一起回去便是。怎么?忘了慧颖姐要你‘露一手厨艺’的事了?”眼底的期待毫不掩饰。
尘夜闻言,顿感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叹了口气。
脑海里开始疯狂搜刮前世父母每年年夜饭时那些压轴的硬菜:红烧肘子?松鼠鳜鱼?佛跳墙?……好像都不简单啊!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灶台前手忙脚乱的悲惨景象。
没过多久,包厢隔绝外界的阵法光幕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
凌愫雪指尖一点灵光弹出,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开。冯慧颖那丰腴曼妙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般闪身而入,脸上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笑意。
方才在台上那份雍容华贵、掌控全局的超然气度瞬间消失无踪,她一眼就看到了蜷在沙发里、还兀自生着闷气的江心弈,脸上顿时绽开宠溺的笑容。
她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那娇小的身躯一把捞进自己香软丰盈的怀里,像揉面团似的揉着她的小脑袋,一边揉一边笑骂:
“今天可真是累死姐姐了!那云山真君,仗着修为高,打断拍卖节奏,真是扫兴!说正事,小丫头片子,老实交代,那处战场残留的万宝金阙经气息,是不是你这小祖宗留下的?”
江心弈被她揉得发髻微乱,在她怀里不满地蹭了蹭,瓮声瓮气地嘟囔:“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点被戳穿的小小尴尬。
凌愫雪见冯慧颖进来,指尖再次灵光微闪,将包厢的隔绝阵法重新激活到最强状态,确保谈话的隐秘。
她神色平静,缓缓将前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血战经过讲述了一遍。
叙述中,她巧妙隐去了尘夜依靠九曜玄宸戒瞬移千里的惊世底牌,将这份功劳归到了“江心弈师尊赐予的保命之物”上;
至于那最后镇压天地、令影蚀老祖魂飞魄散的恐怖帝威,她也推说三人当时皆已力竭昏迷,对此毫不知情,推测是某位恰好路过的、深不可测的神秘强者出手相助,才侥幸逃过一劫。
“原来如此……”
冯慧颖听完凌愫雪的讲述,秀眉微蹙,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
“影蚀门……这群阴沟里的老鼠,竟真让他们找到了能让人横跨一个大境界强行提升修为的邪法!此等邪术,一旦流传开来,后患无穷,遗祸苍生!”
她低头看着怀里安静下来的江心弈,眼神瞬间软化成春水,带着浓浓的后怕和庆幸,轻轻拍着她的背:
“还好……还好你们三个都没事。若是那天晚上真出了什么差池……姐姐我……怕是真要……”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但那份深沉的关切与失而复得的珍视,溢于言表。
她的目光又转向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的尘夜,眼中的赞赏毫不掩饰,甚至带着几分惊奇:
“还有你这小家伙,炼体二层的修为,竟敢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命悬一线之际,跑去激怒那影蚀老狗?硬是为小江争取到了那关键的一线生机!这份临危不惧的胆识和急智,真乃英雄!”
尘夜被这位天云城万宝阁主事如此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热,挠了挠头,露出腼腆笑容:
“冯主事过奖了……当时那种情况,也是被逼急了没办法,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江心弈这时却像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从冯慧颖怀里挣脱出来,仰起小脸,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双手抓住冯慧颖的衣袖轻轻摇晃:
“慧颖姐~我的好姐姐!你不会……不会把这事捅给总阁那边吧?求求你了!我可不想现在就被师尊抓回去,天天关在那冷冰冰的阁楼里修炼啊!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嘛!”
她小嘴一瘪,一副泫然欲泣、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
冯慧颖故意板起脸,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规矩就是规矩。此事非同小可,牵扯到影蚀门那邪法和我万宝阁核心弟子遇袭,按总阁铁律,必须如实上报,绝无通融!”
江心弈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如同被霜打蔫了的小花,垂着脑袋,肩膀也耷拉下来,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认命似的长长叹了口气,小模样委屈极了。
“不过嘛——”
冯慧颖看着她这可怜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拖长了语调,话锋陡然一转,
“反正你们现在也没事,多在姐姐这里玩几天,天塌下来有姐姐顶着,怕什么?呵呵……”
“啊!慧颖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江心弈绝处逢生,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水光瞬间被璀璨的星光取代,欢呼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鸟再次扑进冯慧颖怀里。
三人说说笑笑,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愉悦。她们起身,沿着万宝阁内部那宽阔雅致、铺着光洁如镜的暖玉通道,朝着凌愫雪暂居的幽静院落走去。
尘夜没有跟上。
自己还欠着一桌“拿手好菜”的债。虽然九曜玄宸戒里储存着不少基础的粮食和肉类,但要做一顿真正能犒劳那几位口味挑剔的大小姐的盛宴,显然不够丰富,也少了份新鲜。
他得去一趟凡间的坊市,采购些时令的鲜蔬、活鱼、刚宰杀的禽肉,或许还能淘到些独特的山野香料。
走出万宝阁那恢弘气派、灵气氤氲的大门,喧嚣的人间烟火气便扑面而来。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天云城宏伟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与万宝阁区域的清冷华贵截然不同,凡间坊市此刻正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幌子在晚风中招展,小贩们卖力的吆喝声、顾客讨价还价的喧闹声、孩童追逐嬉戏的欢笑声、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食肆里飘出的诱人香气……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市井交响乐。
尘夜信步走入这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感受着这份独属于凡俗的热闹与喧嚣,连日来紧绷的心神似乎也得到了奇异的抚慰。
看着眼前这鲜活生动、充满烟火气的景象,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轻松而真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