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廨房内,炭盆噼啪作响。
林闻轩盯着裴琰:“裴推官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裴琰从袖中抽出发黄的地契,“云山县东郊五十亩水田,去岁由钱师爷代买,地主署名林闻轩。而这片田...”他顿了顿,“恰是孙寡妇当年撞柱鸣冤要讨还的祖产!”
林闻轩如坠冰窟。他想起离任云山前,钱师爷确实塞给他一叠“留念文书”,他看都没看就收进了行李...
“本官对此一无所知。”
“每个被查的官员都这么说。”裴琰冷笑,“但有趣的是,钱师爷死前见过忠顺王府的长史。”
一直旁观的张郎中突然插话:“裴推官,既然涉及王府,不如交由刑部处置?”
“人命关天,顺天府有权彻查。”裴琰寸步不让,“林主事,你是自己交代,还是到我衙门交代?”
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娇笑:“哟,这么热闹?”
柳如丝端着茶盘袅袅而入,仿佛没看见裴琰,径直给张郎中斟茶:“张大人,梅公托我问您,他老人家寿辰的礼单可收到了?”
张郎中顿时冒汗:“收、收到了...”
柳如丝又转向裴琰,笑靥如花:“裴推官也在?正好,今早陆阁老还夸您秉公执法呢。不过...”她声音压低,“阁老说最近御史台缺个掌印,您可有兴趣?”
裴琰脸色微变。陆阁老是清流领袖,这分明是交换——用晋升换他放手。
柳如丝最后走到林闻轩身边,素手整理他的衣领:“大人也是,地契丢了都不知道。那不过是个死人在您离任时强塞的,作不得数。”她指尖一翻,竟变出张当票,“您看,钱师爷死前一日还把地契当了五十两,当票在这儿呢!”
局势瞬间逆转!
裴琰盯着当票,又看看柳如丝,突然大笑:“好手段!连当票日期都提前写好了!”他笑声一收,“但你们忘了一点——钱师爷根本不识字,怎会签当票?”
廨房死寂。柳如丝笑容僵住。
突然,林闻轩开口:“谁说不识字就不能画押?”他取过当票指着角落,“这红手印,可是钱师爷画的?”
裴琰细看之下,瞳孔骤缩——手印缺了食指!而钱师爷...他今早验尸时明确记得,死者十指俱全!
“伪造当票,罪加一等!”裴琰怒喝。
“是不是伪造,裴推官查查便知。”林闻轩平静得出奇,“不过在下提醒推官,钱师爷有个孪生兄弟,十年前因诈骗被削去食指。推官确定...死者是哥哥?”
裴琰怔在原地。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如果死者不是钱师爷,那真钱师爷在哪?这地契、命案、甚至他的查案,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此事...本官会另行查证。”裴琰深深看了林闻轩一眼,转身离去。
张郎中长舒一口气,对林闻轩刮目相看:“林主事好急智!”
只有林闻轩自己知道,他刚才也在赌博——关于钱师爷兄弟的秘闻,是他昨夜偶然从柳如丝那里听来的...
入夜,林府书房。
林闻轩展开那份要命的地契,突然发现背面有蝇头小字:
“林大人,若见此言,吾已遭不测。赵德柱假孙寡妇田产敛财,真正地契藏在云山寺佛像下。吾逃不过王府灭口,唯望大人念旧情,护我幼子——钱钧绝笔。”
烛火摇曳,林闻轩攥着地契的手微微发抖。原来钱师爷早知必死,这是用命给他递消息!而赵德柱、忠顺王府,甚至...梅公,都可能牵扯其中!
这时,管家来报:“大人,赵德柱县令求见,说...要送您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