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亲王的夜宴设在王府的醉仙楼,三层雕栏画栋皆用沉香木造就,每级台阶都嵌着南海珍珠。林闻轩的轿子刚到门前,十六名彩衣婢女便提着琉璃灯跪迎,灯影里她们的脖颈细白如瓷。
林主事肯赏脸,本王蓬荜生辉。亲王亲自到二门迎接,玉带上的猫眼石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宴厅里早已歌舞升平。二十四名舞姬正在表演《霓裳羽衣曲》,她们的裙裾飘散出迷离的甜香。林闻轩被引到主宾位,发现案上摆的竟是整块翡翠雕成的餐具。
这是缅甸进贡的帝王绿。亲王抚掌笑道,但再好的翡翠,也比不上今夜的活色生香。
丝竹声忽然转急,舞姬们如花瓣散开,从中走出一位蒙着红纱的女子。她赤足踩着碎玉铺就的地面,每步都留下淡淡的胭脂印。
如丝特地从江南赶来,为大人献舞。亲王意味深长地举杯。
柳如丝揭下面纱时,满堂烛火都晃了晃。她穿着金线绣的诃子裙,胸前璎珞缀着红宝石,恰似血滴落在雪原。
她的舞姿与在画舫时截然不同,每个旋转都带着惊心动魄的诱惑。当她在林闻轩案前俯身时,领口滑落露出一抹朱砂痣,位置与梅夫人心口的伤痕完全相同。
大人可知这是何舞?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红绡夜奔》,前朝贵妃与权臣私通时所作。
林闻轩指尖发凉,他看见柳如丝袖中滑出半片羊皮,赫然是梅夫人临死前展示的红册藏宝图残片!
突然喧哗大作。一群武将闯进来,为首的都督大笑:王爷好享受!让这美人陪我们喝几杯!
柳如丝被强行拉走时,将一个冰凉物件塞进林闻轩手心。那是半枚虎符,纹路与皇帝赐他的短刃完全契合。
林主事何必扫兴?亲王拍手,十二个异域美人捧着酒壶围上来,这些都是西域进贡的处子,最解风情。
林闻轩被灌下三杯春风醉,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柳如丝在角落里被都督撕破衣袖,露出臂上梅公门生的烙印。
住手!他踉跄起身,这位姑娘是本官的人。
满堂寂静中,亲王冷笑:林主事是要为一个妓女,得罪九边都督?
下官只要公道。他扯下官袍掷地,按《大周律》,强辱官妓者杖一百!
都督暴怒拔刀时,柳如丝突然撞向铜柱。血光飞溅中,她用唇语对林闻轩说:书斋...暗格...
他抱起气息奄奄的柳如丝冲出宴厅时,听见亲王在身后幽幽道:林闻轩,你今日带她走,明日就要用全副身家来换。
回到府邸时柳如丝已昏死过去,侍女从她发间取下一枚金簪,簪头刻着细小的二字。
这是...管家脸色煞白,这是太后年轻时戴过的凤头簪!
更漏敲响三更,林闻轩独自坐在书房。虎符与金簪在灯下泛着冷光,窗外忽然飘进一片梅瓣,沾着类似人血的暗红。
他展开柳如丝拼死保护的羊皮残片,在背面发现用胭脂写的八字:红册现世,江山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