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混沌雾气如同亿万只细小的蠕虫,无声地附着、侵蚀。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仿佛吸入了凝固的铅块。绝望的死寂笼罩着所有人。
陈远趴在混沌“地面”上,脸颊紧贴着缓慢流淌的灰色雾霭。胸口嵌入的翠绿碎片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伤口,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与虚弱。碎片的光芒,比落入此地时更加黯淡,蛛网般的裂痕似乎又蔓延开一丝。维系着同伴生命的守护之力,如同随时会断的蛛丝,在混沌的侵蚀下发出无声的哀鸣。
“咳咳……老徐……”李教授趴在不远处,费力地抬起沾满灰色粘液的手,指向徐青的断腿。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变黑、僵硬。一丝丝诡异的灰色气息,如同活物般从伤口向周围的皮肉蔓延。“混沌……侵蚀……快……”
徐青靠在一块相对凝固的混沌凸起上,脸色灰败。他当然感觉到了。断腿的剧痛早已被一种冰冷刺骨的麻木取代,并且这麻木正顺着腿根向上蔓延。他用短刃割开裤腿,看到那黑色区域边缘翻卷的皮肉正变得如同风干的树皮,毫无生机。他咬紧牙关,试图运转残存的微弱内力去抵御,却发现内力触碰到那侵蚀的灰气,如同泥牛入海,反而加速了麻木感的扩散。
“该死……”他低骂一声,眼中第一次闪过真正的不安。这混沌之地,连空气都是缓慢的杀手!
另一边,林婉紧紧抱着杨婕,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杨婕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云笙盘膝坐在她们身旁,紧闭双目,汗珠混着血水从额角滚落。她双手结印,指尖点在杨婕和林婉的心俞穴上,残存的一丝灵力化作极其微弱的暖流,艰难地引导着碎片守护之力在她们心脉中流转,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守护两盏随时熄灭的油灯。每一次引导,都让云笙本就苍白的面色又灰暗一分,身体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
嗡……
那声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奇异嗡鸣,再次从混沌深处传来!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脉动!
陈远胸口那枚濒临破碎的碎片,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裂痕深处,一丝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翠绿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与此同时,众人脚下粘稠冰冷的灰色雾霭,以清晰无比的节奏,荡漾开一圈圈涟漪!这涟漪如同无形的指引,坚定地指向混沌深处那点亮起的混沌灰白与柔和的蓝紫交织的毫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陈远的心神!这股悸动并非来自痛苦或虚弱,而是源自胸口碎片最本能的渴望!仿佛那毫光所在,是它唯一能汲取的、延续存在的源泉!
“那边……”陈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毫光的方向。他用尽残存的气力,试图撑起身体。
“陈远!”徐青低吼一声,强行压下腿上传来的冰冷麻木,拄着短刃踉跄站起,“你留下!守着她们!”他目光扫过油尽灯枯的云笙、昏迷的杨婕林婉、状态诡异的李教授,以及陈远胸口那随时可能熄灭的光芒。陈远是维系所有人生命的枢纽,绝不能在此刻倒下冒险!
“我去!”徐青的眼神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置之死地的决绝。不等陈远回应,他已猛地转身,拖着那条正在被灰气侵蚀、愈发僵硬麻木的腿,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步一陷地向那涟漪指引的混沌深处踉跄冲去!
灰色的雾气缠绕上来,冰冷粘腻,试图阻滞他的脚步。混沌的侵蚀感随着深入越发清晰,不仅仅是麻木,更像是一种缓慢的石化,身体机能都在无声中被剥离、冻结。徐青咬碎钢牙,短刃狠狠插入前方看似柔软的灰雾中借力,每一次拔出都带起一片粘稠的丝状物。
距离在缩短。
那点毫光在视野中逐渐放大,显露出它的真容——
那是一块人头大小、悬浮在混沌气流核心的奇异晶石!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纯净的混沌灰白色泽,仿佛凝聚了最原始的未分化状态。而在晶石内部核心深处,却又流转着一团柔和不规则、变幻莫测的蓝紫色光晕,如同被冻结的、未点燃的宇宙星云。晶石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棱角,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万物的绝对平静气息。正是这股气息,形成了稳定的涟漪,排斥开周围狂暴无序的混沌气流。
混沌元石!
仅仅是靠近它十丈范围,徐青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全身!那原本如同附骨之蛆般侵蚀他断腿的冰冷灰气,其蔓延的速度竟被硬生生地……延缓了!仿佛这片区域内的混沌被一种更高层级的力量强行梳理、安抚,变得温顺起来!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希望!徐青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他猛地加速,扑向那块悬浮的元石!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光滑平静的晶石表面的刹那——
异变陡生!
晶石内部那团柔和的蓝紫色光晕,毫无征兆地急速旋转起来!一股沛然莫御的斥力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巨墙,狠狠撞在徐青身上!
砰!
徐青如遭重锤猛击,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断腿处被这股排斥之力冲击,侵蚀的灰气瞬间反扑,麻木感直冲腰腹!他重重摔回陈远等人附近,翻滚数圈才停下,短刃脱手飞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神涣散。
而那混沌元石,在爆发了那一下强力排斥后,内部旋转的蓝紫色光晕又缓缓平息下去,恢复了那种绝对平静的状态,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徐!”陈远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过去。
“别……碰……”徐青艰难地吐着血沫,断断续续地说,“核心……有守护……排斥……异种……能量……”他体内的内力、气血乃至被混沌侵蚀的伤口,都被那元石视为“异种”,遭到了无情的驱逐!
云笙耗尽最后一丝灵力,颓然倒下,金针微微颤抖。杨婕和林婉的气息更加微弱。
唯一的希望近在咫尺,却如同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沉重的绝望如同这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混沌,再次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排斥……异种能量……”李教授趴在地上,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混沌元石,口中反复咀嚼着徐青的话。他布满血污和灰色粘液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身下粘稠冰冷的混沌“地面”。
突然,他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异常坚硬、棱角分明的东西!那东西嵌在流动的混沌之中,触感冰冷、粗糙,与周围粘稠的灰色雾气格格不入!
李教授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像是被电流击中,不顾一切地用双手疯狂刨挖起来!灰色的粘液四溅,露出下方一小块……颜色深暗、布满不规则棱角和诡异扭曲纹路的……金属残片?
那残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更大的整体上崩裂下来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污垢般的灰色混沌沉积物,但依然能感觉到其材质本身的坚韧与冰冷。
一丝极其微弱、却与那混沌元石核心蓝紫色光晕几乎同源的奇异波动,从残片被挖出的裂缝中隐隐透出!
“这……这是……”李教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看向那块悬浮的混沌元石,又低头看看手中这枚布满污垢和扭曲纹路的深暗残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迷雾!
“难道……它……它原本……是属于……”他的话戛然而止,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同一瞬间!
一直趴伏在地、意识沉浮于剧痛与碎片微弱感应中的陈远,身体猛地一震!不是因为李教授的发现,而是他胸口那枚嵌入血肉、濒临破碎的翠绿碎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并非源于碎片的、剧烈无比的灼热感!
碎片深处,一股极其遥远、极其微弱、却带着刻骨铭心烙印的……狂暴魔性气息,如同被拨动的琴弦,清晰地传递过来!
“魔种……徐福!”陈远猛地抬头,布满血污和痛苦的脸上,狰狞与惊骇交织!猩红的血光在他右眼深处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