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惶恐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勉强镇定的向二位打了招呼。
“叔叔好,阿姨好。”
叶知柔的目光看向林深,迅速而仔细地扫过对方全身。
那目光中带着评估和审视,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她的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只是对着林深温和地笑了一笑,微微颔首,极其简短的应了一声:“嗯。”
礼貌又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她的视线随即便转向了检查室内,眉头紧锁,神色担忧,不再看林深一眼。
顾砚铮的反应更加直接。
他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打招呼的林深,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那声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传入了林深的耳中。
林深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低着头,身体僵硬的不敢动弹,只感觉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
他从未想过和顾沉舟父母的见面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尴尬和惶恐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向他袭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检查室内传来了脚步声。
顾沉舟走了出来,脸色有点苍白,手肘处缠着纱布。
他抬眼看见父母,愣了一愣,随即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他看了眼目前的情形,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迈开步子走到了林深的身边。
身体有意无意的侧了侧,将林深护在身后。
“爸,妈?”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们怎么来了?”
顾砚铮依旧抿着唇,脸色铁青。
他用极其严厉的目光瞪了一眼顾沉舟,怒火几乎要从眼睛里喷了出来,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叶知柔看了一眼怒气十足的丈夫,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向顾沉舟,语气平静。
“家里安排在附近跟着你的人,看见你们差点出了事,第一时间便通知了我们。”
“我和你父亲接到了消息,怎么可能不来?”
她的目光落在顾沉舟缠着纱布的手臂上,声音有些焦急和担忧,上前一步,她仔细检查。
“沉舟,还有伤到哪里吗?医生怎么说的?严重不严重?要在仔细做个全身检查吗?”
叶知柔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儿子身上,立刻询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仿佛身旁的林深和其他人都只是一团空气。
顾沉舟任由母亲查看,摇了摇头:“妈,我真的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擦破了点皮。”
“是林深实在放心不下,非要拉着我来医院检查。”
顾沉舟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刻意提到了林深的名字和关心。
林深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巨大的愧疚感和顾沉舟父亲的那声冷哼几乎要将他压垮。
听到顾沉舟的话,他抖了一抖,猛的抬起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对着顾砚铮和叶知柔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因为极度的自责和紧张而抖的厉害。
“叔叔阿姨,对不起!顾沉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真的很抱歉!非常对不起!”
林深几乎快要把腰弯在地上。
叶知柔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林深。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还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我知道你,沉舟在家说起过你,说你很坚强,对设计很有天赋。”
叶知柔温和地笑了笑。
“不必如此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意外谁也不想发生。”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重要的是沉舟和你平安无事便好。”
林深微微抬头,眨了眨眼,对方的安抚让他放松了一点。
这时,一直沉默的顾砚铮开口了。
确认自己的儿子确实只是皮外伤后,那股滔天的怒火似乎收敛了一些,但威严却更盛。
他冷漠的再次发出一声冷哼:“哼,这次也只是侥幸。”
那冰冷的目光在顾沉舟和林深的身上扫过,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随后他侧过了头,对着身后那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男子沉声下令:
“这件事,彻查!汽车,司机,是意外还是人为,我要知道所有细节!立刻去办!”
简短有力的命令,对方立刻回应离开。
下达完指令后,顾砚铮的目光重新回到两人身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感:“你们两个。”
他的声音不高,但明显带着未消的怒火:“最近都安分点!”
他锐利的目光钉在自家儿子脸上:“沉舟,最近外出不要太频繁。”
最后他看向林深:“你也是,最近安分点,这次的事情不只是你的问题。但你也管好自己的事,明白吗?”
冰冷的声音虽是询问,但不容反驳。
林深咬了咬牙,所有的悸动,感激,刚刚萌芽的,隐秘的期待在这一刻似乎被彻底碾碎。
他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一声:“知道了,叔叔。”
“爸!”
顾沉舟的声音猛地拔高,他眉头紧锁,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件事跟林深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
“你闭嘴!”顾砚铮冷声打断,“我们没有怪他的意思,但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你因为谁受了伤我自然会警告谁。”
林深在顾砚铮的呵斥声下,身体几不可查的晃了一下。
他低着头,拳头在身侧紧紧攥着,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一股尖锐的刺痛感袭来。
他艰难的动了动嘴唇,颤抖的小声再次道歉:“真的……非常抱歉……我会注意的。”
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砚铮!”
叶知柔适时的打破了这紧绷到极点气氛。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住林深,拍了拍他的手。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叫林深是吗?好了别太担心,叔叔阿姨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受害者。”
“只是沉舟毕竟是我们的孩子,他受伤之后我们总会难免有所迁怒。”
林深沉默了一下:“我知道的。”
“刚刚叔叔也是太生气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别太放在心上。你也是自己最近注意一点,如果不是意外,恐怕对方会再次动手。”
林深抬起头,对方温和的面容让他不由的眨着眼睛,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小声应了一声后不再开口。
叶知柔放开林深后拉住顾砚铮的手臂,看向顾沉舟:“既然检查没事的话就回家吧,沉舟,你需要休息。”
顾沉舟却避开了母亲伸过来的手,他看了一眼旁边看不清什么神色的林深,顿了一下他开口:
“我送林深回去,他状态不太好。”
顾砚铮皱眉,看了眼二人:“你们……”
话还未说完,被叶知柔打断了声音,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丝审视。
她又飞快的瞥了一眼垂着头不语的林深,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顾沉舟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说完她便想拉着丈夫转身离开。
但顾砚铮动也不动,看了一眼林深:“小伙子,刚刚抱歉,一时之间被怒火冲击了头脑,有些口不择言了。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你自己最近也小心一点。”
林深愣了一愣,抬头看着神色平静下来的顾砚铮,神色放松了一点,他摇头:“没关系,应该的,这确实有我的原因。”
顾砚铮没回应,只是看向顾沉舟:“你的腿也有伤,需要静养,送的话让司机送你们。”
顾沉舟点头同意后,这才转身离开。
高跟鞋和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走廊再次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