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张教授的声音便从旁边传了过来。
“好！好小子！”
张教授厚重温暖的手掌用力拍在林深肩上，力道大得让他不自觉的往前倾了一下。
教授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眼睛亮得惊人。
“稳！太稳了！核心抓得准，问题答得透。尤其最后沈先生那个问题，切中要害，你的回应漂亮！”
旁边的王老师也笑着连连点头：“临场不乱，条理清晰。林深，今天这状态，绝对是你个人能力的呈现！辛苦了。”
他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林深接过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压下喉头的干涩。
“谢谢教授，谢谢王老师。”
他声音还带着点微哑。
“太棒了林深。”
李薇激动得几乎要扑过来，脸颊泛红。
“最后那段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绝对的冠军！”
一向内敛的赵磊也用力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逻辑太清晰了，尤其是技术细节和理念阐述的结合。”
林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但真诚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用这么说，大家表现都很强，高手如云，不到最后结果出来，谁都不敢打包票。”
“反正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好了。”
会场里，最后几位选手的答辩仍在继续，但气氛显然已从最高潮处缓缓回落。
巨大的紧张感如同退潮般从每个人身上卸去，留下的是轻松，忐忑，释然等复杂情绪。
嗡嗡的低语声重新弥漫开来。
终于当最后一位选手在主持人的示意下结束答辩，走下讲台，会场便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所有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主席台。
主持人走上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尊敬的各位评委老师，各位领队老师，以及所有才华横溢的参赛选手们，至此，第十届全国大学生建筑创新设计大赛终轮答辩环节已全部结束。”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庞。
“在过去的这几天，我们共同见证了三十三位选手的智慧火花与设计激情，每一个方案都凝聚着你们的心血和对建筑未来的思考。”
“再一次感谢所有选手的精彩呈现。”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持久、更真诚。
“现在，我代表大赛组委会宣布。”
主持人提高了声调。
“所有选手的最终得分将由评委团进行严谨的复核与统计。”
“最终的团体与个人的获奖名单及名次，将在本周的周四上午九点半，于本会场举行的颁奖典礼上正式公布。”
“请所有参赛队伍务必准时到场，颁奖典礼结束后，各位便可依据行程安排返回各自学校。”
“在等待期间，各位参赛队伍可自行安排时间在魔都游玩，等待颁奖典礼的到来。”
“今天的比赛到此结束！各位老师，各位同学，辛苦了！请有序离场，我们周四再见！”
话音落下，宣告着这场耗费无数心力的竞赛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会场里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椅子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长舒一口气瘫在座位上，有人兴奋地与同伴击掌拥抱，也有人面色凝重，沉默地收拾东西。
“走吧，孩子们。”
张教授招呼着京北大学的几人，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回去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也等周五再说！”
一行人随着人流走出会场。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汗湿的额头上，让人精神一振。
街道上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方才会场里紧张的氛围迅速被冲淡。
回酒店的路上，李薇显然还沉浸在兴奋中，脚步都轻快许多。
她刻意落后几步，凑到林深和赵磊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压低了声音：
“林深，今天真的太棒了！真的！我看评委席上沈先生一直点头！”
“还有李静总建筑师，你回答她那个成本控制问题的时候，她嘴角都翘起来了！”
她做了个夸张的、充满信心的握拳手势。
“绝对！绝对能赢过那个陈浩！看他今天答辩完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就来气！等着周五看他吃瘪！”
赵磊推了推眼镜，跟着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是同样的笃定和支持：
“陈浩那种剑走偏锋的，肯定比不过你这种有根基，有温度的设计。”
林深看着同伴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热忱，心头暖流涌动，但面上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李薇的肩膀：
“别太早下结论。陈浩的方案理念虽然激进，但技术实现和创新性上确实有独到之处，张力先生看起来对他那个‘裂变共生’的概念也挺感兴趣。”
“高手过招，胜负难料，大家都很厉害。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周五揭晓。”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你总是这么谦虚。”
李薇撇撇嘴，但脸上的笑意不减。
很快回到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堂。
张教授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三个明显带着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年轻人，语气温和而郑重：
“好了，都赶紧回房间洗个热水澡，什么都别想，你们三个这两天就好好休息。”
“要是想在魔都逛一逛，玩一玩的跟我或者王老师说一声之后就可以出去了。周五的时候，老地方集合。”
“到时候我会在群里发消息，咱们一块儿过去。”
“明白，教授！”
“好的教授！”
“您们也早点休息！”
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互相道了句“明天见”，便各自走向电梯。
刷卡，开门，反锁。
当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响，林深才真正感觉到极度的疲惫与巨大的兴奋交叠在了一起，席卷了全身。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情绪都释放出来。
赢了？输了？
他会得什么名次？
如果他赢了，陈浩会怎么做？
如果他输了，陈浩又会怎么做？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冲撞身体，叫嚣着休息，精神却灼热而亢奋。
林深洗漱完，甩掉拖鞋，几乎是扑倒在柔软的床上。
身体沉重的就像是灌了铅，每一个关节都在诉说着酸痛。
可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评委们专注的眼神，ppt翻动的画面，还有自己讲述方案的自信。
赢了陈浩……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就像野草般瞬间疯长起来。
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那些被践踏的过往……
他翻来覆去床单被揉了一团糟，直到窗外的灯光渐渐暗淡，城市陷入寂静。
亢奋的神经才在极度的疲惫中勉强屈服下来，将他拖入了一片混沌而短暂的浅眠中。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李薇和赵磊在此期间相伴去了魔都有名的景点游玩了一番。
而林深则窝在酒店中休息，一方面和顾沉舟通信，另一方面也并不打算打扰到两位同伴的相约游玩。
……
“嘀嘀嘀——嘀嘀嘀——”
林深被刺耳的闹铃声吵醒，他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皮，茫然的盯着天花板，一时之间脑子有点发懵。
什么时候了？比赛结束了吗？成绩……
意识突然回笼，他一把抓过床头柜上还在尖叫的手机，用力的按掉闹铃。
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了，和赵教授他们约好的时间是九点集合。
已经没有给他太多赖床的时间了，林深掀开被子坐起。
穿衣洗漱完之后便乘电梯下了楼，餐厅里弥漫着食物的芬芳。
端着餐盘取餐时，林深目光习惯性的扫过人群，果不其然，在取餐台一侧柱子旁，陈浩就站在那边。
他斜倚在光滑的大理石柱面，双手环抱在胸前。
目光无聚焦的看着人流，直到林深出现后，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对方的身上。
林深看过去后，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
陈浩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弧度。
那眼神，像是在欣赏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最后的挣扎。
一股无名火倏地窜上林深的心头。
连日积累的压力，对结果的忐忑，以及对方阴魂不散的挑衅，在这一刻被陈浩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彻底点燃。
他没有选择避开，反而眯了眯眼，端着餐盘，脚步沉稳地径直朝那个柱子走去。
距离在缩短。
周围取餐的人声，杯盘的碰撞声似乎都模糊远去，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张力。
不等林深完全站定，陈浩便抢先开口：“等着瞧吧，林深。”
他微微歪了下头，勾着嘴角看着林深：“今天，我会让你，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从这里滚回去。”
“你那些廉价的情怀和自以为是的‘温度’，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林深站的笔直，眯了眯眼，迎上陈浩挑衅的目光，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
“该灰溜溜回去的，恐怕是你，陈浩。”
他的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的看着对方。
“靠踩踏别人来垫高自己，得到的永远是海市蜃楼。你所谓的‘力量’，不过只是扭曲的偏执而已。”
“今天，我会亲眼看着它，彻底崩塌。”
陈浩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他冷冷的盯着林深，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饱含力气的冷哼。
“哼！走着瞧！”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猛的直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狠狠剜了林深一眼，随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大堂。
林深站在原地，看着陈浩离开的背影，缓缓放松了下来。
方才交锋时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力量感退去，只留下了疲惫和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看了看时间，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坐下之后就吃早餐。
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平复心情，然后去寻找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