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隔间外停顿,仿佛死神在门外驻足。李红袖周身肌肉紧绷,内力暗涌,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阴影将她完全吞噬,唯有眸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微微晃动的厚重帆布门帘。
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掀开了门帘。
进来的并非预想中孔武有力的护卫,而是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儒雅,却带着一丝商贾特有的精明,眉头微蹙,似乎正为什么事烦心。此人正是白日里在商行前厅见过的、一位负责账目核算的高级管事!
他显然并未料到这严密防守的库房深处竟会藏着人,径直走向书案,口中还低声嘟囔着:“……‘烛龙’大人也太过小心,非要亲自核对最后一遍清单……哼,难不成我还会算错……”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书案上那本被李红袖翻动过的账册上——书页的微小错位,对于他这个终日与账本打交道的人来说,如同黑夜中的明灯般显眼!
他脸色骤变,警惕地四下张望,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似乎藏着武器。
就在他目光即将扫向书案后阴影的刹那——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并非来自李红袖,而是来自气窗方向!一枚细小的石子精准地打灭了最近的一盏油灯!
隔间内光线猛地一暗!
那管事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拔出腰间短刀,惊惶地望向气窗方向:“谁?!”
就是现在!
李红袖如同蛰伏的猎豹,从阴影中暴起发难!打狗棒无声无息地点出,并非攻其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敲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短刀落地的声音和管事凄厉的惨叫!
李红袖另一只手如电探出,捂住他的嘴,将后续的惨叫声硬生生堵了回去,同时膝盖狠狠顶在他后腰要穴!
那管事眼珠暴突,身体剧颤,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下去,昏死过去。
李红袖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气窗。窗外,凌霄担忧的脸庞一闪而过——方才那枚石子,显然是她在外面接应,见情况危急,果断出手制造了这关键的干扰!
夫妻默契,无需多言。
危机暂时解除。李红袖不敢耽搁,迅速将昏倒的管事拖到货堆后藏好。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铁柜,心念微动,再次打开那个存放账册的柜子,将下面几本也快速翻查了一遍。
果然又有发现!
最底下那本账册并非流水账,而更像是……一种实验记录?!
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种毒物、矿物的混合配比,以及……对人体的效果记录!
“甲柒佰叁号,男,三十五,体健,吸入‘鬼哭铁’混合‘腐骨花’烟尘三息,一炷香后内力滞涩,两炷香后经脉剧痛,三炷香后功力尽废,哀嚎三日而亡。” “乙贰佰壹号,女,二十二,疑似有内功底子,注入‘碧磷草’萃取液,半个时辰后神智狂乱,力大无穷,敌我不分,持续一个时辰后……爆体而亡。” “丙……”
一页页,一行行,触目惊心,字里行间透出的冰冷与残忍,令人不寒而栗!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毒药研制,而是在系统性地测试如何最大效率地废人武功、制造狂战士、乃至大规模杀伤!
而记录中频繁提到的“岛上需用量大”、“需适配‘盛宴’环境”、“需考虑风向及水源扩散效率”等字眼,更是让李红袖遍体生寒!
这所谓的“盛宴”,根本不是什么欢宴,而是一场针对武林人士、乃至更大范围的、精心策划的恐怖屠杀!这些阴毒物资和研究成果,都是为那个“岛上”的“盛宴”准备的!
她强忍着翻涌的怒火与恶心,继续翻找。在一堆散乱的信件底部,她发现了一封被火漆密封、却已被拆开过的密信。落款,正是那个诡异的半眼符号!
信上的内容更加骇人听闻:
“……‘盲蝠’所需之‘声波金’已足量备齐,可保‘盛宴’之时,万籁俱寂,唯我独尊……” “……各派‘嘉宾’名单已最终核定,诱饵皆已布下,只待时辰一到,请君入瓮……” “……‘海蛇’虽利,终是畜生,卸磨杀驴之计需早做安排,海外孤岛,正合其葬身之所……”
信息量巨大,且一条比一条惊心!
“盲蝠”?“声波金”?这似乎解释了为何蝙蝠公子原随云目不能视却依旧可怕,他定然掌握了某种利用声音的邪术! “嘉宾”名单?诱饵?这分明是针对武林各派的一个巨大陷阱! 而最后那条,更是显示出幕后之人的狠辣无情,连合作的海蛇帮,也早已被算计在内,准备事后灭口!
李红袖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头顶灌到脚底。
她们之前所遭遇的、所探查到的,竟然只是这个庞大恐怖阴谋的冰山一角!幽冥教、四海商行、海蛇帮……都不过是这个阴谋中的棋子!
真正的黑手,那个拥有“半眼”符号的存在,正隐藏在更深、更暗处,冷笑着布局一切,等待着将无数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必须立刻将这些发现带回去!
她将最关键的那几页实验记录和那封密信也塞入怀中,与之前的账页、海图、黑色笺纸放在一起。
怀中的证据变得沉重无比,仿佛烫手山芋,却又关乎无数人的生死。
她最后扫了一眼这个充斥着罪恶与死亡的库房,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自气窗滑出,融入沉沉夜色。
与凌霄汇合后,两人甚至来不及交流,便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四海商行这片龙潭虎穴。
回到藏身的废屋,小天立刻扑了上来。李红袖顾不上安抚,立刻将怀中那叠沉甸甸的证据摊开在临时清理出的破桌上。
油灯下,当凌霄和小天看清那些账册内容、实验记录以及密信上的字句时,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尤其是凌霄,身为医者,她比李红袖更清楚那些实验记录意味着何等惨无人道的折磨与杀戮,身体都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们……他们怎么敢……”凌霄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小天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所有文字,但“死”、“亡”、“爆体”等字眼和娘亲苍白的脸色,也让她害怕地抓紧了李红袖的衣角。
“四海商行……海蛇帮……都只是爪牙。”李红袖的声音冰冷而沉凝,指尖点在那诡异的半眼符号上,“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其目的,绝非称霸江湖那么简单……”
她看向那张航海图,目光锐利如刀:“我们必须赶在海蛇帮之前到达望海崖!不仅要阻止这批物资运往蝙蝠岛,更要设法截获他们的船,找到这条航线!”
“今夜子时,望海崖,丙字码头。”李红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这将不再是阻止一场交易……”
“……而是揭开一场惊天阴谋的序幕,更是阻止一场可能席卷整个武林的‘盛宴’浩劫!”
惊人的发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彻底点燃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风暴,即将在子时的望海崖,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