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凌霄搀扶着李红袖,牵着小天,三人专挑阴暗狭窄的小巷穿行,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每走几步,凌霄都会警惕地回头观察,确认无人跟踪。她指尖始终扣着几枚淬了麻药的银针,眼神锐利如鹰,方才那场厮杀留下的冷厉尚未从她身上完全褪去。
李红袖大半重量都压在凌霄身上,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前的伤口,剧痛让她额上冷汗涔涔,呼吸粗重而压抑。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尽可能配合着凌霄的步伐,不让自己成为更大的负担。她能感受到凌霄支撑着她的手臂那沉稳的力量,也能感受到牵着她衣角的小手那细微的颤抖。
“娘亲……爹爹流了好多血……”小天带着哭腔的低声啜泣在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别怕,爹爹会没事的。”凌霄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既是安慰女儿,也是在给自己和伴侣打气,“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她原本计划返回之前落脚的客栈,但此刻四海商行已然察觉,客栈很可能已不安全。心思电转间,她想起之前通过丐帮情报网得知的、城内一处极为隐秘的联络点——一家看似普通的棺材铺后院。那里有精通外伤处理的老仵作,也是丐帮安置重伤弟兄的地方。
“我们去‘老陈记’。”凌霄低声对李红袖说道。
李红袖微弱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对凌霄的判断无比信任。
改变路线,绕了几个圈子后,三人终于抵达了位于城西偏僻角落的“老陈记棺材铺”。敲开紧闭的后门,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者。他看到浑身是血的李红袖和神色凝重的凌霄、小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没有多问一句,立刻侧身让三人进来,迅速闩上门。
“陈伯,麻烦您了,需要一间静室,热水,干净的布,还有您的金疮药和缝合工具。”凌霄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跟我来。”陈伯声音沙哑,引着他们穿过堆放着木材和半成品棺材的前院,来到后院一间干净整洁、弥漫着淡淡草药味的厢房。
将李红袖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干净白布的床榻上,凌霄立刻开始着手处理伤口。陈伯默默递上所需物品,然后便退到门外警戒。
解开被血浸透的临时包扎,那道狰狞的贯穿伤再次暴露出来。小天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生怕打扰了娘亲救治。
凌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是用煮过放凉的盐水小心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轻柔而迅速。然后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效果更好的止血生肌散,均匀撒在伤口前后。药粉触及翻卷的皮肉,李红袖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忍一忍。”凌霄心疼地低语,手上动作不停,用干净的棉布按压止血,然后用陈伯提供的特制羊肠线,开始缝合。她的手法精准稳定,针脚细密,尽可能减少疤痕的形成。整个过程,李红袖始终紧咬着牙关,冷汗浸湿了鬓发,却没有再发出一声痛呼。
小天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小手紧紧攥着爹爹冰凉的手指,仿佛这样就能传递过去一些力量。
缝合完毕,重新包扎好,又喂李红袖服下内服的疗伤丹药和安神汤药,看着她因药力作用和极度疲惫而沉沉睡去,呼吸虽然微弱但逐渐平稳,凌霄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股强烈的虚脱感袭来,她踉跄一步,扶住床柱才站稳。
“娘亲!”小天赶紧上前扶住她。
“娘亲没事,只是有点累。”凌霄摸了摸女儿的头,勉强笑了笑。她示意小天坐下,仔细检查她身上那些细小的擦伤,并一一上药处理。
“小天,”凌霄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轻声问道,语气带着后怕,“刚才……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冲上去?”
小天低下头,小手绞着衣角,声音小小的,却带着一种执拗:“我不想爹爹受伤……那个坏人要刺爹爹……我……我没想那么多……”
凌霄看着女儿稚嫩却写满倔强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她将小天轻轻搂进怀里,叹息道:“娘亲知道小天心疼爹爹,但是……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你还小,保护你是我和爹爹的责任。你若出了什么事,爹爹和娘亲……会活不下去的。”
小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用力点头:“嗯……小天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爹爹和娘亲担心了……”
安抚好女儿,让她在旁边的小榻上休息,凌霄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四海商行……他们必须尽快行动。杀手没能回去复命,四海商行必定知道行动失败,很可能会立刻启动应急计划,销毁证据,转移人员。
不能再等了。
她回到桌边,铺开纸张,研墨,迅速写下一封密信,将今晚遇袭、杀手供出四海商行、以及三日后望归礁接应的重要情报详细记录,并用特殊药水做了暗记。然后她轻轻唤醒守在门外打盹的陈伯。
“陈伯,这封信,十万火急,必须立刻通过最紧急的渠道,送到江南分舵舵主手中,请他调动人手,严密监视四海商行所有动向,尤其是资金和人员的异动,以及望归礁附近的任何可疑船只。同时,追查商行大掌柜的下落。”
陈伯接过密信,看到上面的暗记,神色一凛,郑重地点点头:“放心,老头子这就去办,保证天亮前送到。”
陈伯离开后,凌霄回到床边,看着李红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又看了看蜷缩在小榻上、即便睡着也还时不时抽噎一下的小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追踪不能停。红袖需要静养,但四海商行这条线绝不能断。她必须想办法,在确保红袖和小天安全的前提下,继续追查下去。
或许……可以借助即将到来的“接应”?
她沉思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夜色依旧浓重,但东方的天际,似乎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预示着黎明将至的灰白。
撤离暂告段落,而更加凶险的追踪,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