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别墅的客厅一片狼藉。
凶神恶煞的讨债者已经离去,只留下满地碎片和被洗劫后的空虚。
李淑兰瘫坐在沙发上,双目空洞,整个人失去了灵魂。
刚才一个多小时里发生的一切,是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
银行的催款,品牌的绝交,俱乐部的除名,还有那些她最看不起的建材商,冲进她的家里,抢走了她的东西。
他们用最污秽的语言,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她用半生心血和丈夫的财富构筑起来的华丽世界,在今天,被撕开了一个狰狞的口子。
不。
她猛地摇了摇头,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沙发扶手,指甲深陷进昂贵的皮质里。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幻觉。
是那个小畜生李天成的阴谋。
是他找来的这些地痞流氓,故意演给我看的。
秦家还没倒。
我李淑兰,还是江城人人羡慕的秦夫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混乱的大脑中逐渐成型。
她要出去。
她必须出去。
她要去她常去的那个地方,见她那些好姐妹。
她要去看看,她们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围着她,奉承她,嫉妒她。
只要她们的态度没变,那就证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让她那具快要垮掉的身体,重新注入了一丝虚假的力量。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一旁想要上前来搀扶的老管家王叔,狠狠地推开。
“别碰我!”
她嘶声说道,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偏执而神经质的光芒。
“王叔,备车!我要去香榭丽舍会所!”
王叔看着她这副模样,又看了看这满屋的狼藉,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忍。
“夫人……您……您今天还是别出去了吧?家里……家里这……”
“我让你备车!”
李淑兰尖叫着打断了他,声音尖利得刺耳。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完了?也想看我笑话了?我告诉你,我好得很!秦家也好得很!马上去!”
王叔被她吼得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言,只能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
李淑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没有理会客厅的狼藉,径直走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她打开那整整一面墙的衣帽间,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华服和手袋,心中那份熟悉的优越感,终于回来了一点。
她要用最华丽的装扮,去打一场扞卫自己尊严的战争。
她挑了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又从保险柜里,取出了她最得意的一套,由钻石和祖母绿镶嵌而成的首饰。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苍白,眼角还带着泪痕的脸,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
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用最昂贵的化妆品,一层一层地,遮盖住自己的疲惫和恐慌。
她涂上最鲜艳的口红,戴上那套璀璨夺目的首饰,最后,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她自认为最高傲,最不屑的笑容。
镜子里的贵妇,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今天早上那些狼狈和屈辱,似乎从未发生过。
她满意地站起身,拎起一个限量版的手袋,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了下去。
……
香榭丽舍私人会所。
当李淑兰的座驾停在门口时,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门口的泊车小弟,看到她的车,脸上虽然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但那笑容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热情和谄媚,多了一丝探寻和怪异。
李淑兰没有理会,她将车钥匙扔给对方,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走进了会所金碧辉煌的大门。
长长的走廊里,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
以往她走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主动停下脚步,恭敬地向她问好。
可今天,那些与她擦肩而过的会员和侍者,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羡慕或敬畏。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同情、幸灾乐祸的,复杂的目光。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在她走过之后,背后响起的,压抑着的窃窃私语声。
这些目光和声音,扎在她的后背上,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但她没有回头。
她将自己的下巴抬得更高,腰杆挺得更直。
她要用这种姿态告诉所有人,她李淑兰,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夫人。
她推开了那扇熟悉的,VIp水疗室的雕花木门。
房间里,她那几位好姐妹,王太太、刘太太和张太太等人,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花茶,一边聊着什么。
看到她进来,房间里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一滞。
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
这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让李淑兰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但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哟,都在呢?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开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太太。
她脸上立刻堆起了一种夸张的,充满了虚伪关切的笑容,主动站起身,拉住了李淑兰的手。
“哎哟!淑兰!你可算来了!我们刚才还在念叨你呢!快坐快坐!”
她的声音,比平时热情了八度,但那眼神深处的怜悯和看好戏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们都担心死你了!听说……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你可千万要挺住啊!别往心里去!”
她的话,点燃了整个房间。
刘太太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淑兰姐,我们都是好姐妹,有什么难处,你可千万要跟我们说!别一个人硬扛着!”
张太太更是直接,她握着李淑兰的另一只手,一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淑兰,我们都听说了!你家先生……他没事吧?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吧?还有秦天那孩子,听说手都断了,这得多疼啊!哎,真是造孽啊!”
她们一人一句,言语间充满了“关心”和“同情”。
但这些话,听在李淑兰的耳朵里,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她感到屈辱。
她们在可怜她。
这些曾经只能仰望她,嫉妒她的女人,现在,居然敢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可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