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孙志国将红色的加密电话听筒，轻轻放回了底座。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送风声。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信息，虽然表面的波澜已经平息，但水面下的暗流，却开始悄然涌动。
东西拿到了。
刘振重伤，知情人死绝。
从结果来看，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同时，刘振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蠢货，也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干净利落。
孙志国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端起桌上半凉的红酒，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
他感觉一切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然而……
当他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那张模糊的倒影时，他眼中的笑意，却缓缓凝固了。
不对劲。
一种无法言说的，源于多年情报工作养成的直觉。
不安。
这件事，太顺利了。
太干净了。
就像一份被精心修改过的报告，每一个细节都天衣无缝，每一个环节都逻辑自洽，找不到任何破绽。
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孙志国在情报系统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从一名最底层的外勤人员，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他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深入骨髓的谨慎和多疑。
他深知，任何真实的突发事件，都必然会充满混乱、矛盾和无法解释的细节。
而“蝎子”在电话里的汇报，就像一个被人写好的剧本。
英雄的领导，忠诚的下属，惨烈的战斗，最后拼死夺回关键物品。
太完美了。
完美得就像一个谎言。
孙志国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锐利。
他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高脚杯重重地放在窗台上。
他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室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柜。
指纹识别。
虹膜扫描。
输入三十六位动态密码。
随着一道道验证程序的通过，金属柜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了里面一台造型奇特的独立电脑终端。
这台电脑，物理隔绝了所有外部网络，只通过一条军用级别的量子加密信道，连接着国家安全系统的最高数据库。
这是他真正的权限所在。
孙志国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特制的键盘上飞速敲击。
他的目标很明确——江城，零号基地。
他动用了自己的最高调阅权限，开始疯狂地检索与基地相关的一切数据。
通讯记录。
人员动态。
系统日志。
能源消耗曲线。
……
他像一个最苛刻的审计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疑点。
然而，屏幕上反馈回来的数据，却让他越发心惊。
凤凰的伪装，是完美的。
在孙志国看到的数据链里：
零号基地的通讯日志显示，在半小时前，基地与外界的所有常规通讯确实中断了数分钟，这与“蝎子”汇报的“遭遇埋伏，通讯被干扰”完全吻合。
人员动态系统里，刘振的生命体征信号，正处于一个极度不稳定的濒危状态，并且位置信息显示他已经被转移到了基地的医疗区。
而另外二十多名核心队员的信号，则已经变成了代表“阵亡”的灰色。
伤亡情况，也与汇报相符。
基地的系统日志里，清晰地记录着“红色警戒”被短暂启动，随后又被解除的记录。
防御系统“哨兵”的弹药消耗数据，也证明了c区通道确实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交火。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但孙志国看着这份天衣无缝的数据报告，心中的不安，却不减反增。
他将所有的数据反复比对了三遍，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疑点。
能源消耗。
根据日志，“哨兵”系统在c区通道总共倾泻了近万发穿甲弹，如此高强度的火力输出，必然会导致基地能源供应出现一个瞬间的峰值波动。
然而，他调出的能源消耗曲线上，那一时间段的曲线，却平滑得像一汪静水，没有任何异常的起伏。
这不合常理！
孙志国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是一个陷阱。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无比精妙的陷阱！
有人掌控了零号基地！
有人伪造了所有的数据！
有人正拿着那块芯片，像一个耐心的渔夫，等着他这条大鱼主动上钩！
恐惧。
一瞬间，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但随即，这种恐惧就被一种更加强烈的狠厉所取代。
想算计我？
孙志国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阴冷光芒。
他还没有输。
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也是最强的一张王牌。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的卫星电话。
他按下了唯一的速拨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嘶哑、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幽灵。”
孙志国对着话筒，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任务启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等待下文。
“目标：江城，零号基地。”
孙志国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地狱里耳语。
“一级任务目标：从一个自称‘蝎子’的人手中，取回包裹。”
“二级任务目标：核实基地内真实情况，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活着的‘知情人’。”
“明白。”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记住。”
孙志国的眼中，杀机毕露。
“如果情况有任何不对，我授权你们……净化整个基地。”
“……明白。”
电话被挂断了。
孙志国缓缓将卫星电话放回抽屉，锁好。
他重新走回落地窗前。
他心中的所有不安和疑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冰冷的自信。
真正的“幽灵之刃”，是他耗费了十年心血，秘密培养的影子部队。他们不属于任何编制，只听命于他一个人。
他们才是真正的，行走在黑暗中的刀锋。
刘振手下那群人，不过是挂着“幽灵之刃”名号的，一群打手罢了。
他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河，仿佛已经看到，一支由黑色组成的、无声的溪流，正汇入其中，向着南方，那个他布下的棋盘，也是别人为他设下的陷阱，急速流去。
这一次，他要看看，到底是猎人，还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