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奇的胸口在起伏。
愤怒和一种陌生的恐惧，在他的身体里交织。
他盯着李锐，仿佛想用目光将对方洞穿。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知道，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冲动的行为都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
他慢慢地，把紧握的拳头松开。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西装领口。
他试图让自己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那种商业精英式的平静。
“李先生。”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我会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也会记住你。”
这句话，不像威胁，更像一个陈述。
一个事实的陈述。
李锐没有回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这种无视，比任何直接的对抗，都更让阿尔奇感到屈辱。
他不再说话。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向着实验室的大门走去。
他的步伐，不像来时那么从容。
他走过那两个站在两侧的黑衣队员。
他能感觉到，那两道冰冷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
就像两把锋利的刀，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走到门口。
他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在他拉开门之前，李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阿尔奇先生。”
阿尔奇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
“我个人，给你一个忠告。”
李锐的声音很平淡。
“今晚的宴会，好好享受。”
“因为那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站在聚光灯下了。”
阿尔奇握着门把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没有回答。
他猛地拉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劳斯莱斯，还静静地停在原地。
司机和保镖看到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先生，一切顺利吗？”
司机低声问。
阿尔奇没有看他。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
研究园里很安静，除了偶尔经过的科研人员，看不到任何异常。
但他知道，就在那些看似平静的角落里，就在那些建筑的窗户后面，一定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开车。”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司机和保镖也迅速上车。
车队缓缓启动，离开了研究园。
……
劳斯莱斯车内。
阿尔奇靠在真皮座椅上。
他闭着眼睛。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计划，被打乱了。
彻底地，被打乱了。
钟翰林这条线，已经断了。
不仅断了，那个该死的文件夹，还落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里面虽然没有直接的致命证据，但足以让他陷入巨大的麻烦。
威胁，讹诈，胁迫国家级科学家。
任何一条罪名，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现在，就像是行走在钢丝上。
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他睁开眼睛。
眼神里，不再有愤怒，只剩下冰冷的计算。
他拿起了那部特制的卫星电话。
他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陛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计划有变。”
阿尔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暴露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暴露了？怎么可能？”
“我们所有的线路都是安全的。”
“对方不可能……”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阿尔奇打断了他。
“我被盯上了。”
“从我下飞机开始，我就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刚才，在钟翰林的实验室，他们的人出现了。”
“他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人。”
“他们拿走了我准备的‘筹码’。”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可以想象，对方此刻的震惊。
“陛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否立刻启动紧急撤离方案？”
“撤离？”
阿尔-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现在想走，恐怕已经晚了。”
“机场，港口，所有的离境通道，恐怕都已经被封锁了。”
“他们把我放进来，就是为了关门打狗。”
“那……”
“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动手，说明他们还没有掌握最核心的证据。”
阿尔奇说。
“也说明，他们想钓的，不仅仅是我这条鱼。”
“他们想要整个网络。”
他的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我现在，只有一个机会。”
“晚上的宴会。”
“陛下，您的意思是……”
“那是他们唯一不可能对我进行贴身监控的场合。”
阿尔奇说。
“那里人多，眼杂，政商名流云集。”
“他们不敢在那种地方，把事情闹大。”
“否则，会引发巨大的国际舆论和外交风波。”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窗口。”
“我明白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
“陛下，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b计划，提前启动。”
阿尔奇说。
“我要你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钟翰林的家人身上。”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我要在晚宴期间，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是，陛下。”
“还有。”
阿尔奇停顿了一下。
“让‘影子’小队，做好准备。”
“如果b计划失败……”
他的声音，变得像冰一样冷。
“那就执行c计划。”
“把整个宴会，变成我的筹码。”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c计划的风险太大了。”
“那会让我们和整个华夏官方，彻底撕破脸。”
“我们没有退路了。”
阿尔奇说。
“要么拿到东西，全身而退。”
“要么，就拉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把电话扔在旁边的座位上。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车子，正行驶在返回市区的路上。
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地倒退。
他的眼神，变得阴鸷而疯狂。
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非常不喜欢。
从他坐上“皇帝”这个位置开始，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能让他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李锐。
国家安全部门。
他把这两个名字，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发誓，只要他能渡过今晚这一关。
他会让这些人，付出他们无法想象的代价。
车队，一路无话。
平稳地，驶回了国宾馆。
……
西郊研究园，七号实验室内。
钟翰林还坐在地-上。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李锐和他的两个队员，并没有离开。
李锐蹲在他的面前。
“钟教授，您还好吗？”
他递过去一瓶水。
钟翰林接过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流进喉咙，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谢谢。”
他说，声音依旧沙哑。
“那些东西……”
他看着那个已经被封存起来的物证袋。
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恐惧，有羞愧，也有解脱。
“您不用担心。”
李锐说。
“当年的事情，我们会进行重新调查。”
“我相信，组织会给您一个公正的结论。”
“但是……”
钟翰林苦笑了一下。
“当年，我的确……做了错事。”
“人，都会犯错。”
李锐说。
“关键是，在犯错之后，如何选择。”
“有的人，选择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万劫不复。”
“而有的人，选择坚守底线，哪怕付出代价。”
他看着钟翰林的眼睛。
“教授，您守住了底线。”
“在巨大的威胁面前，您没有妥协。”
“这就够了。”
“从这一点上说，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科学家，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爱国者。”
钟翰林的眼睛，红了。
他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压抑了二十年的秘密和屈辱，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李锐没有再说话。
他站起身，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很久，钟翰林才慢慢地，放下了手。
他的情绪，平复了很多。
“谢谢你，李……李先生。”
他说。
“叫我李锐就好。”
李锐说。
“李锐同志。”
钟翰林站了起来。
“我有一个请求。”
“您说。”
“我想，配合你们的调查。”
钟翰林说。
“我想把我知道的，关于阿尔奇·张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二十年前，他不仅仅是窃取了数据。”
“他还……还做了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恐惧。
“我们洗耳恭听。”
李锐说。
……
黑色商务车内。
秦风的耳机里，传来了李锐和钟翰林的全部对话。
他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李锐结束通话，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
秦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做得很好。”
“秦先生，阿尔奇那边，已经启动了b计划。”
李锐的声音有些凝重。
“凤凰已经监控到了他的指令。”
“他们的目标，是钟教授的家人。”
“我们需要立刻对钟教授的家人进行保护。”
“不用。”
秦风说。
“为什么？”
李锐有些不解。
“那太被动了。”
秦风说。
“我们不能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去堵漏洞。”
“我要让他觉得，他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我要让他把他所有的牌，都打出来。”
“然后……”
秦-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一网打尽。”
他的手指，在通讯器上，按了一下。
“凤凰。”
“在。”
“通知阿刀。”
秦风说。
“今晚的宴会，会很热闹。”
“让他的人，都换上礼服。”
“准备好，参加一场盛大的，狩猎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