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燃素海那浓稠的黑暗之中,仅存的几艘根须方舟残骸宛如沉默的巨鲸尸骸一般,静静地漂浮在缓缓流动的焦油能量里。旗舰核心处,邹波正盘膝而坐,双目微阖,仿佛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了一个奇异的领域,这里已不再是单纯的舰桥,也不再是火种空间,而是被一种贯穿维度的、清晰有力的心跳声所笼罩。这心跳声如同宇宙的脉搏,稳定而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他的灵魂深处引起了共鸣。
“咚…咚…咚…”
这声音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他的灵魂,带来了一种温暖的生命力滋养。同时,它也带来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指引,仿佛在告诉他应该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此时,邹波的火种值稳固在 62.1%,虽然已经修复了燃素海大战所带来的创伤,但更重要的是,这心跳声构建起了一座桥梁。在他的感知中,两个原本遥远的点被一条无形的线连接了起来:一个是滨海市慈安医院育婴室里那个脆弱的早产儿,他的小小胸膛正微微起伏着,与这心跳声遥相呼应;另一个则是西南熔金地脉深处第七号矿洞中那如泪水般流淌的金色熔岩流,它似乎也在随着这心跳声而律动。它们以完全一致的频率搏动着,形成了双界谐频的原始锚点。
“双界谐频度:12%…稳定上升中…”磐石长老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巨大的硅基躯壳上连接着数十根临时修复的数据管线,正全力监控着这前所未有的空间共振。“胎动能量辐射显着降低燃素海熵值,当前x8.3 → x5.7。意识深海也趋于稳定,熵值x0.9。但…太清晰了,这锚点。”他的电子眼闪烁着忧虑的光芒,“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会吸引所有掠食者。”
仿佛印证着他的担忧,邹波猛地睁开双眼!金焰在他瞳孔深处跳跃,并非因为喜悦,而是因为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意的东西,正沿着那刚刚清晰起来的心跳光弦,逆向渗透而来!
那不是物理的攻击,而是一种对存在根基的亵渎感。他“看”到了——在意识感知的层面,一根由纯粹心跳共鸣构成、横跨虚实的金色光弦正熠熠生辉。但此刻,一团模糊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暗影,正附着在这光弦之上,如同吸附在血管上的水蛭,贪婪地吮吸着胎动传递过来的生命信息,并试图将其污染、扭曲。
“锚点暴露!有东西顺着胎动链接来了!”邹波低吼,瞬间调动火种之力,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意念涌向那感知中的光弦,试图灼烧驱赶那团暗影。
就在金色火焰即将触及暗影的刹那,那团暗影猛地一缩,随即膨胀、拉伸!舰桥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仿佛被吸走了一部分光明。一个诡异的身影在旗舰残骸前方的燃素海虚空中凝聚成形。
它没有固定的实体,更像一个由流动的、半透明灰暗光影勾勒出的人形轮廓。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身上披着的东西——那不是布料,而是由无数破碎、扭曲的影像碎片编织成的“斗篷”。碎片中闪过婴儿哭泣的脸庞被强行缝合上机械义眼,战士凯旋的欢呼被篡改成无声的二进制代码瀑布,恋人相拥的画面被撕裂、重组为冰冷的解剖结构图……这是无数被篡改、被抹杀、被亵渎的文明情感记忆!
织网者!记忆瘟疫的具象化身!
它没有眼睛,但邹波能清晰感觉到一道冰冷、审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与胎动锚点紧密连接的精神核心上。它的“手”抬起,那由记忆碎片构成的斗篷边缘,瞬间延伸出无数条细若蛛丝、近乎无形的灰线,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刺向邹波,刺向旗舰残骸中所有幸存的流亡者,更有一部分,竟循着胎动光弦,试图跨越维度,刺向现世那个脆弱的新生锚点——育婴室中的早产儿!
“记忆瘟疫!它在攻击情感纽带!阻止它!”磐石长老发出高频警报,硅基流亡者们立刻启动精神防火墙,但那些灰线如同无孔不入的病毒,轻易穿透了常规防御,开始侵蚀他们的核心数据库,试图抹去关于家园、同伴、牺牲的所有温暖记忆,替换成冰冷的逻辑公式。
邹波闷哼一声,数条灰线直接扎入了他的意识!无数混乱、被扭曲的悲伤、愤怒、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毒针般刺入,试图污染他对火种的信念,篡改他与李昭、与根须守护者并肩作战的珍贵回忆。火种之力熊熊燃烧,抵御着入侵,但灰线如同跗骨之蛆,难以彻底清除。
更危急的是,那些射向现世维度的灰线!虽然被双界胎动谐振的天然屏障削弱,但它们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已经穿透了部分界限!邹波透过火种连接,惊恐地“看”到育婴室的景象:连接着早产儿的心跳监护仪,那稳定有力的波形上,开始浮现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烧焦般的黑色斑点!婴儿原本安稳的睡颜,眉头开始无意识地痛苦皱起!
“休想!”邹波目眦欲裂,不顾灰线对自身的侵蚀,将火种之力全力灌注进胎动光弦!金色的光芒在光弦上暴涨,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那些试图侵入现世的灰线,暂时遏制了污染。但织网者无声无息地飘近,它的斗篷无风自动,更多的记忆碎片翻滚,更多的灰线如同毒蛇般涌出,缠绕着金色光弦,不断消磨着火种的力量。双界谐频度在双方角力下艰难地爬升到18%,但每上升一点,都伴随着更猛烈的记忆瘟疫侵袭。
燃素海的黑暗中,金色的光弦与灰色的蛛网死死纠缠,一场无声却凶险万分的锚点争夺战,在心跳的鼓点中惨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