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停了，广播里的机械音却再次响起：“系统重启中。倒计时暂停。身份验证请求：请输入管理员密码。”
主控舱陷入黑暗，只有摄像机的指示灯还亮着。林蔚然靠着墙，手指紧紧攥住摄像机。她能听见海水从门缝渗入的声音，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顾明远蹲在控制台前，盯着那个冒烟的插槽。他伸手摸了摸胸口，警号牌还在。他把它取下来，借着微光看了一眼背面。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工具刮过。
“密码不是输进去的。”他低声说，“是认出来的。”
林蔚然没说话，而是转身去翻刚才那个工具箱。她的手在一堆零件里摸索，突然碰到了一支钢笔。那是父亲留下的那支，笔身厚重，金属外壳从未褪色。她一直随身带着，采访时也别在口袋里。
她试着拧开笔帽，没反应。又用力旋了一圈，笔身咔的一声弹出一小截。里面藏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管，透明盖子下是一团压缩气体。
“是氧气瓶。”她说。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把面罩套在母亲脸上。气流注入，她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这个能用。”顾明远拿起警号牌，走向控制台侧面的一个隐蔽凹槽。他记得小时候见过父亲的警号牌插进类似的地方，那是旧式安保系统的物理密钥接口。
他把牌子推进去。
红灯闪了一下，屏幕跳出提示：“身份识别失败。请插入双源凭证。”
脚步声从通道传来。周慕云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电击棍。他看到顾明远的动作，猛地扑上来，一把抓住警号牌往外拽。
“只有我能终止程序！”他吼道，“你们懂什么？这艘船承载的是二十年的数据闭环！谁都不能破坏！”
顾明远反手一肘撞在他肩上，周慕云踉跄后退。林蔚然举起摄像机，激光键对准警号牌背面。
一道细光扫过，划痕在强光下显现出交错的纹路，和钢笔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不是密码。”林蔚然抓起钢笔，“是钥匙。”
她把笔尖对准警号牌的裂纹，轻轻嵌进去。金属与金属贴合的瞬间，控制台发出一声轻响。
屏幕亮了。
【林振国 & 顾怀山——身份验证通过】
【终止指令生效】
倒计时定格在00:07。
整个船体震了一下，警报声没有再响。但四周的水声越来越响，地板已经开始倾斜。
“船还在下沉。”林蔚然说。
顾明远拔出警号牌，重新挂回脖子上。他弯腰把母亲背起来，转身往出口走。林蔚然紧跟在后，摄像机始终开着，镜头对着周慕云。
周慕云靠在墙上，脸色发白。他忽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下去。
头顶传来机械运转声，甲板方向传来救生筏释放的动静。
“我不会死在这里。”他说，“我早就安排好了。”
顾明远冲出去，一脚踢向他的手腕。遥控器飞出去，掉进正在漫水的角落。
周慕云怒吼一声，扑上来抱住顾明远的腿。两人一起摔倒，母亲从背上滑落。林蔚然赶紧接住，把她拖到楼梯口。
顾明远挣开，一拳打在周慕云脸上。周慕云滚到护栏边，爬起来就往甲板跑。
“别让他走！”林蔚然喊。
顾明远追上去，在通往主甲板的门口将他拦住。他一把将周慕云按在墙上，拳头抵住他的喉咙。
“你害了多少人？”他说，“张立的女儿死了，陈建国被逼疯，我父亲死在河边，你呢？你站在这里说自己是在完成使命？”
周慕云嘴角流血，笑得更狠：“你以为你是正义的？你不过是个实验成功的样本。你的每一次判断，每一个选择，都在他们的记录里。你活着，就是为了证明他们是对的。”
林蔚然走上前，摄像机对准他的脸：“你现在说的话，每一句都会公开。夏岚已经在转发视频，卫健委、环保局、国际刑警都收到了证据包。你逃不掉了。”
周慕云转头看她，眼神忽然变了。他不再挣扎，反而松开了手。
“好啊。”他说，“那就让全世界看看。”
他猛地转身，推开顾明远，冲向甲板边缘。那里，一艘充气救生筏已经展开，正随着波浪晃动。
顾明远追上去，在护栏边抓住他的衣领。两人扭打在一起，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海里。
林蔚然把摄像机夹在腋下，冲上来帮忙。她抓住周慕云的手臂，用力往后拉。周慕云反手一甩，她的手撞在金属栏杆上，摄像机差点脱手。
远处海面翻起巨浪，一股强劲的水流冲击船底。整艘游艇剧烈颠簸，甲板开始断裂。
“快下来！”林蔚然喊。
顾明远死死抓住周慕云的衣服。周慕云瞪着他，突然笑了：“你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你父亲当年，明明可以活下来，却选择了跳河。”
话音未落，一道巨浪拍上甲板。
水墙砸下，三人同时失去平衡。顾明远本能地护住头脸，感觉到有人从手中滑脱。等他抬头，周慕云已经不见了。
只剩一件撕裂的西装挂在断裂的桅杆上，随风晃荡。
海面翻涌，残骸漂浮。林蔚然趴在甲板边缘，喘着气。她摸了摸胸前，手机还在。掏出一看，屏幕亮着，上传进度显示100%。
直升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顾明远抱着母亲从水里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边。他的警号牌湿漉漉地贴在胸口，数字清晰可见。
“他还活着吗？”林蔚然问。
顾明远看着海面，没有回答。
林蔚然低头检查摄像机，画面完好。她把父亲的钢笔放进衣服内袋，紧贴心脏的位置。
母亲在顾明远怀里轻轻咳了一声。
林蔚然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稳定。她抬头看向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洒下来，照在漂浮的救生筏上。
她打开摄像机录音功能，对着镜头说：“江城电视台民生频道，记者林蔚然，现场记录。涉案人员周慕云于今晚九点四十七分落海失踪，目前搜救尚未开始。所有证据已上传云端，备份同步完成。”
顾明远蹲下身，把母亲放平。他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抬起头，看向林蔚然。
“接下来怎么办？”
林蔚然把摄像机递给他：“先让她醒过来。然后，我们把剩下的事做完。”
她弯腰捡起一块漂浮的木板，上面印着“海东集团”的标志。她没扔掉，而是塞进帆布包里。
远处，第一架救援直升机的灯光刺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