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蹲在丹殿后巷的炭盆前，枯枝在火中噼啪作响。
他捏着半块黑黢黢的碎丹，指腹能触到表面细密的刻痕——这是他用三天时间，以普通矿石混着低阶灵砂伪造的“碑纹碎片”。
“小友发什么呆？”风无痕的破锣嗓从背后炸响，老丹师怀里抱着个粗陶酒坛，酒气混着丹炉灰味直往林渊鼻子里钻，“那套说辞可背熟了？”
林渊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炭灰，目光扫过后巷角落那株歪脖子老槐——树后影影绰绰的衣角，正是陆子墨常穿的丹殿金纹锦袍。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略高：“前辈说这碎片能引动上古丹经？ 可我前日试着用灵气温养，只觉烫手得很。“
风无痕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碎丹上，在月光下泛出可疑的幽蓝。
他故意踉跄两步，手掌拍在林渊肩头：“你当那丹经是路边野果？ 没这碑纹引着，便是化神期修士也进不得那秘境！ 老夫当年跟着疯老头......“话音戛然而止，老丹师突然捂住嘴，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向老槐方向。
林渊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正看见陆子墨的衣角一闪而过。
他指尖在碎丹上轻轻一按，碎丹表面裂开道细缝，露出内里被染成青铜色的灵砂——这是特意留给陆子墨的“破绽”，要让那自负的丹殿首席坚信，自己拿到了半真半假的“秘密”。
三日后卯时，林渊站在宗门演武场边的桃树下，看着叶凌风牵着匹青骓马从侧门离开。
马背上的包裹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半截褪色的虎符——与他前日在叶凌风腰间瞥见的玄霄门标记分毫不差。
林渊摸了摸袖中温热的传讯符，这是他前日趁叶凌风不注意，用“隐踪粉”在其衣摆染的追踪标记。
“林师弟好雅兴。” 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渊转身，见沈若雪抱着一卷丹经站在桃影里，月白裙裾沾着晨露，发间玉簪在晨光中泛着幽光。
他将手中的“安神香”瓶晃了晃：“叶师兄昨日送的，说是能助闭关。”
沈若雪的眉峰微挑，指尖掠过香瓶上的云纹：“他倒贴心。”话音未落，林渊已旋开瓶盖，一缕甜腻的香气窜出。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识海中的青铜古碑突然震动——碑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丹方纹路，将香气成分拆解成流动的光粒：迷魂草（主）、摄魂露（辅）、安息香（掩味）。
“这香......”林渊捏紧瓶身，指节泛白，“沈师姐可愿陪我参加明日的丹道讲习会？”
他从怀中取出枚巴掌大的灵觉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我总觉得近日宗内妖气有些不对。”
沈若雪的目光在罗盘上顿了顿，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腕：“你掌心在发烫。”林渊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推演时耗光了小半丹田的灵气。
他扯出个淡笑：“许是昨日炼丹火候过了。” 第二日卯正，丹道讲习堂内檀香缭绕。
林渊坐在最前排，身侧的沈若雪如同一株寒梅，将试图靠近的修士都冻在三步之外。
叶凌风踩着晨钟走进来，玄色道袍上绣着丹殿的火焰纹，见林渊时眼尾微弯：“林师弟，昨日那香可还合用？” 林渊将香炉推过去：“正要请教叶师兄。”他悄悄捏碎藏在袖中的清心露，无色液体渗入炉灰。
叶凌风的手指刚触到炉柄，忽觉一阵眩晕——眼前的林渊竟重叠成三个影子，最中间那个正对着他笑，唇形分明在说：“好玩么？”
“丹道共感，讲究的是丹师与丹炉心神相通......”叶凌风强压下不适，指尖掐诀要施展精神侵蚀术。
可他刚运转灵力，便见沈若雪霍然起身，腰间的青锋剑嗡鸣出鞘三寸：“叶师兄的‘共感’，怎的专往林师弟识海钻？” 满座皆惊。
林渊抬头时，正看见风无痕掀开门帘挤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酱牛肉。
老丹师随手将牛肉往桌上一丢，掌心腾起一团赤焰：“好个丹道共感！”净火符裹着热浪扑向香炉，刹那间，迷魂草的焦糊味混着摄魂露的腥气在堂内炸开。
叶凌风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两步撞翻木椅，玄色道袍下露出半截虎符——正是前日从废弃矿洞带回的玄霄门信物。
执法堂的人破门而入时，他盯着林渊的眼睛，咬牙道：“你......”
“我不过借叶师兄的香，煮了壶醒酒汤。”林渊站起身，袖中罗盘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指向丹殿后巷方向。
他垂眸掩住眼底暗芒，将碎丹塞进怀中——那枚被陆子墨掉包的假碎片，此刻该在玄霄门密探手里了。
深夜，闭关阁内。
林渊取出真正的碑纹碎片，月光透过窗纱落在石面上，青铜纹路突然泛起金光。
他屏住呼吸，见石面浮现出一行古篆：“天道崩裂，补位者归，逆流而行，重塑仙途。”
“补位者......”林渊喃喃重复，指尖触到石面时，识海中的古碑突然发出轰鸣。
他想起幼年时母亲背着他躲山匪，想起九阳山悬崖上那株在风雪中挺直的青竹，想起风无痕说“能让石头发烫的只有疯老头”——原来自己早就在命运的棋局里，只是今日才摸到棋子。
千里外，玄霄门密室。
黑袍男子将传讯玉简摔在地上，玉片中映出叶凌风被押往刑堂的画面。
他冷笑一声，指尖划过案头的九阳山地图：“林渊，你以为引蛇出洞便赢了？ 九阳山深处的秘密，可不止你知道。“ 林渊并不知道千里外的阴谋。
他望着碑纹上若隐若现的路线，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九阳山的老人们都说，山的最深处，藏着能断生死的碑。”
他摸了摸怀里的古图，月光下，图上用朱砂标着的“断龙石”记号，正与碑纹上的路线完美重合。
明日，该回九阳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