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静静地洒在推演城的后山。
三道身影立于古老的青铜碑前,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林渊的目光从陈九和苏璃脸上扫过,最终落在那块不起眼的、被他称为“副碑核”的石头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寂静:“这,就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陈九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这块石头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却看不透其中玄机。
而苏璃,这位出身云鹤宗的弃徒,脸色却微微泛白。
她体内的经脉与常人不同,自小便被宗门断言为无法蓄积灵力的废材。
然而,她自己清楚,每当生死关头,会有一股灼热的力量从她心口爆发,那力量,远超她应有的境界。
“这东西……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苏璃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悸动。
林渊点了点头,似乎早有所料:“因为你的力量,和它同源,却又被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所排斥。”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我请赵无名老先生为你查验过血脉,他说你的资质不是差,而是太好了,好到被旧有的规则视为异类,拼命压制。你,和陈九一样,都是‘漏网之骨’。”
“漏网之骨?”陈九咀嚼着这个词,他天生神力,却始终无法感应灵气,原来症结在此。
苏璃更是浑身一震,多年的疑惑与不甘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她不是废物,只是生错了时代!
看着两人脸上的震撼,林渊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如同惊雷在夜空中滚过:“旧的规则已经腐朽,它筛选出的所谓天才,不过是能最大化汲取这方天地残余能量的蛀虫!
而我们,这些被排斥的‘废柴’,才是真正的新生力量!所以,”
他伸手指着前方的青铜巨碑,那巨碑仿佛一条拦江大坝,阻断了所有人的前路,“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条即将干涸的旧河里争抢一个渡口,而是要用我们的力量,为这个世界凿出一条新的河道!”
一番话,说得陈九热血沸腾,苏璃眼中的迷茫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怎么做?”两人异口同声。
林渊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子时,阴阳交汇,是界域之力最薄弱的时刻。我们需要在那一刻,同时燃烧心火,将我们的意志烙印在这枚副碑核之上。这是激活它的唯一方法。”
心火,是修士神魂本源之火,一旦燃烧,便是不可逆的消耗。
陈九的脸色瞬间变了:“燃烧心火?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过度燃烧,神魂都会枯竭!”
“我当然有准备。”林渊胸有成竹地指向山下的推演城,“我已经推演出一座《护神归元阵》,以城中九处灵眼为基,布下大阵。一旦仪式开始,大阵会源源不断地为我们补充神魂之力,形成循环,确保万无一失。”
听到这话,陈九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咧嘴笑道:“嘿,说真的,当年在山里砍柴,面对黑熊瞎子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苏璃清冷的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笑意,但随即又被肃穆取代,她轻哼一声:“可这一次,我们不是为了活命,而是在替天改命。”
子时将至,夜空中星辰黯淡,唯有月光清冷。
三人按照林渊的指示,盘膝坐于副碑核周围,呈三角之势。
当午夜的钟声在城中悠悠响起第一声时,三人同时闭上了双眼。
三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冲天而起。
林渊的心火深邃如夜空,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的推演至理;陈九的心火炽烈如熔岩,充满了最纯粹、最原始的蛮荒之力;而苏璃的心火,则是一朵幽静的青莲,看似柔弱,其核心却燃烧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的、足以焚尽万物的恐怖强度!
三道心火如三条灵蛇,蜿蜒着汇入中央的副碑核。
刹那间,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剧烈震颤起来,表面光滑的石皮寸寸剥落,露出其下铭刻着无数星轨图腾的青铜核心。
图腾流转,光芒大盛!
就在此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从碑核中爆发,猛地将三人的意识拽了进去!
眼前景象一变,不再是后山,而是一片死寂的星空废墟。
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静静漂浮,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
废墟中央,一个身穿残破战甲的身影倚靠着一块巨大的青铜碑碎片,生命之火正在飞速流逝。
他就是第七位补位者,那个以生命为代价,将副碑核送回这个时代的先驱。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林渊三人。
他的嘴唇翕动,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响彻在三人的意识深处:“……火……不能断……这条路,要有人……走完……”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星空之中。
与此同时,一句恢弘的铭文,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三人的脑海里—— “双碑合鸣,门启七重!”
意识轰然回归,三人同时睁开双眼,眼中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还未等他们交流,眼前的副碑核已然冲天而起,悬浮在半空中,与远处那座贯通天地的青铜主碑的虚影遥相呼应。
嗡鸣声响彻天地!
主碑与副碑核之间,空间开始扭曲,一道螺旋状的光隙被硬生生撕裂开来,光隙内部,是由青铜光芒构成的阶梯,一阶一阶,盘旋而上,延伸向星海深处的未知之地。
那正是通往陨魔裂谷上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星墟投影”的临时通道!
然而,这通道极不稳定,周围的空间壁垒上不时泛起危险的涟漪。
林渊的脑海里,响起了影鳞五号冰冷而精准的计算结果:“界域能量消耗巨大,通道最多支撑三次往返,请尽快决断。”
时不我待!
林渊豁然起身,副碑核上流转的碑文仿佛受到感召,化作一件流光溢彩的“苍松披风”披在他的身上,腰间,小巧的推演台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他大步走向那道通往星空的光隙。
“林渊!”苏璃快步上前,递来一枚刻有松纹的温润玉符,“这里面有我的一缕心火本源,若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立刻捏碎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带人杀进去!”
林渊接过玉符,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转身,迈步,毫不犹豫地踏上了第一级青铜台阶。
他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那片璀璨的星河。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完全消失在光隙尽头时,山下自家的院落里,传来母亲熟悉而温暖的轻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 “渊儿,记得回来吃饭。”
即将没入星穹的林渊身形一顿,他回头,朝着家的方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身影彻底消失。
那道螺旋光隙仿佛也感受到了那声呼唤,微微摇曳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
后山上,陈九和苏璃仰望着那道通往未知的天梯,神情肃穆。
苏璃紧紧握着拳,目光死死地盯着光隙的入口,仿佛要将林渊的背影永远刻在心里。
忽然,她秀眉微蹙,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枚她亲手交给林渊的玉符,此刻她手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感应。
就在刚才,林渊踏入光隙的瞬间,那股与他相连的、代表着安全的温热气息里,竟极快地掠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
那丝冰冷并非来自星墟的未知危险,而是一种……一种仿佛被古老而死寂的规则盯上后,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寒意。
它一闪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怎么了?”一旁的陈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沉声问道。
苏璃缓缓摊开手掌,掌心空无一物,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条路的尽头,比我们想象的……要荒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