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容的手指已经碰到了胸口的黑色晶体,皮肤裂开,血混着能量涌出。她的五指张开,准备捏碎核心,引爆体内三条灵脉。
齐砚生没有退。
他左手猛地从北斗阵中抽出一根遗骨银针,针尖微颤,凝聚最后一丝青光。他不等气息稳住,右脚一蹬地面,整个人向前扑出。碎砖在鞋底崩裂,他的身影划过废墟,直逼裴玉容心口下方三寸。
那里是三大经络交汇前的最后一道节点——“神藏”与“气海俞”之间的空白带。不是死穴,也不是主脉,却是能量流转的咽喉。封住这里,等于关上了闸门。
银针破皮的瞬间,裴玉容的手指也触到了晶体表面。
齐砚生并指如刀,隔空点向她右肩井、左天枢两穴。指风虽无形,却精准打乱她神经传导节奏。她的手臂僵了一瞬,指尖微微偏移。
就是这一瞬。
主针贯入。
青光炸开,像一道电流顺着经络倒冲而上。原本疯狂聚合的能量流猛然受阻,发出刺耳的嗡鸣。那声音像是金属被强行扭曲,又像是骨头在体内断裂。
裴玉容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暴睁,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吼。她想收回手,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三条灵脉在皮下剧烈扭动,像被钉住的蛇,拼命挣扎。
齐砚生咬牙,右手死死握住针柄,将遗骨之力持续注入。针身开始发烫,他的掌心被灼出焦痕,但他没松手。他知道,只要差一丝,能量就会重新汇合。
地面震动了一下。
屠仲谋趴在地上,机械臂残骸还在冒烟。他看到裴玉容被制,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他用仅剩的左手撑地,悄悄摸向腰间暗格。一把淬毒的短刃滑进掌心。
他手腕一翻,短刃甩出,直奔齐砚生后颈。
风声逼近。
齐砚生没回头,左手反手一扬,另一根遗骨银针脱指飞出。针尖撞上短刃中部,将其击偏。短刃擦过他脖颈,划破衣领,扎进地面。
屠仲谋瞳孔一缩。
齐砚生缓缓转头,目光扫过去。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左脚,踩碎了屠仲谋面前的一块地砖。然后,他右手一抖,插在裴玉容身上的银针轻轻一旋。
裴玉容全身抽搐,口鼻同时渗出血丝。她瞪着齐砚生,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体内的灵脉因能量反噬开始断裂,一条接一条,在皮下爆开细小的血线。
齐砚生低头看她,声音很轻:“你动一下,我就让剩下的脉全断。”
裴玉容没动。
她的手还悬在半空,离晶体只差半寸。可她知道,再往前哪怕一毫米,这根针就会彻底切断她的生机。
大厅安静下来。
硝烟弥漫,空气里有烧焦的金属味和血腥气。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但没人理会。
沈清梧从入口处跑了过来。她手里紧握着鎏金药臼,脚步不稳,左脚落地时明显吃力。她没直接靠近齐砚生,而是停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个艾草香囊。
她把香囊压在齐砚生护腕裂口处,动作很轻。她的手指碰到他的皮肤,微微发抖。
齐砚生的手一直在抖。
从第一针落下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就在透支。古瞳视界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带着重影。他能感觉到血液从旧疤里不断渗出,顺着小臂流到指尖。
他没看沈清梧,只低声说:“别靠近她。”
沈清梧点头,没说话。她把香囊按得更紧了些,然后慢慢抬头,看向瘫在地上的裴玉容。
裴玉容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几秒,裴玉容忽然笑了。嘴角扯动,血从牙缝里溢出来。她想说什么,但刚张嘴,齐砚生就转动了银针。
她痛得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齐砚生喘了口气,膝盖一软,单膝跪地。他仍保持着握针的姿势,脊背挺直,像一根不肯倒下的柱子。
他低头看着地面。
北斗阵的七根银针还在原位,青光微弱,但未熄灭。他伸手,将最后一根遗骨银针插入阵眼。针尖入地的刹那,整片区域的气流微微一滞。
阵法压制仍在。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裴玉容、屠仲谋,最后落在沈清梧脸上。她的眼睛红了,但没哭。她看着他,轻轻说了两个字:
“我在。”
齐砚生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视线清晰了些。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了多久。古瞳过度催动,已经开始反噬。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嘴里有铁锈味。
但他不能倒。
他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站起来。白大褂染满了血,衣摆撕裂,鞋底沾着碎玻璃。他站稳后,左手扶住护士站边缘,右手仍握着那根封脉的银针。
裴玉容的呼吸变得艰难。她的眼球布满血丝,嘴唇发紫。三条灵脉已被尽数封锁,能量无法流动,她的身体正在自我吞噬。
屠仲谋试图爬起来,刚动一下,北斗阵就亮起一道青光,将他重新压回地面。他咒骂了一句,不再挣扎。
齐砚生盯着裴玉容,声音沙哑:“你说我救不了任何人。”
裴玉容喘着气,没回答。
“那你告诉我,”他低头看着她,“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
裴玉容的眼神晃了一下。
齐砚生没等她回应。他缓缓抽出银针。
随着针身离体,裴玉容的身体猛地一抽,随即瘫软下去。三条灵脉彻底断裂,黑色晶体停止跳动,缩回皮下。
自爆危机解除。
齐砚生把银针收进针袋,动作很慢。他转身,面对沈清梧。她立刻上前一步,想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我还站得住。”他说。
沈清梧没坚持,只是站在他身边,手依旧握着药臼。
齐砚生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大厅深处。废墟中躺着几具药人尸体,墙上还有干涸的黑血痕迹。空气中有种压抑的安静,像是风暴刚过。
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裴玉容还活着,屠仲谋也没死。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多,必须问出来。
他正要开口,沈清梧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他转头。
她盯着他身后,声音很轻:“她……在笑。”
齐砚生立刻回头。
裴玉容确实还在笑。她躺在地上,嘴角咧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像是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她动了动嘴唇。
声音极低,几乎听不见。
但齐砚生读出了那句话:
“孢子……已经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