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盯着前方漆黑的墙壁,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确认某个节奏。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但他没放松。从包里取出防磁袋,U盘还在里面,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他起身,动作放得很轻,穿过空荡的走廊进入律所侧门。电梯未动,走楼梯上了负二层。档案室门锁正常,指纹验证通过后,灯自动亮起。他等了十秒,确认没有异常声响,才将U盘插入离线电脑。
屏幕亮起,系统提示需要动态密钥。林远打开笔记本,翻到一页记录——李维安提供的工牌编号与项目初始密码组合。输入第一次失败,第二次系统警告“剩余一次尝试”。他停下,重新核对数字顺序,第三次输入完成,界面跳转。
主分区为空,次分区显示五个文件夹,命名规则为“tY-08_Log_YYYYmmdd”。点开七月十一日当天的日志,内部包含服务器操作记录、用户登录时间戳、数据提交与删除轨迹。其中一条标注:**11:27:43 - 用户LwY(权限组:审计)提交“数据异常报告”;15:03:16 - 管理员账户ESK标记该操作为误触发,执行逻辑删除**。
ESK。林远记下这个缩写。恒正所服务器后台管理员账户,名字首字母吻合。
他另开一张硬盘,启动镜像备份程序。数据恢复设备开始读取原始哈希值,同时生成校验码。整个过程不能联网,也不能中断。他设好倒计时,起身在房间内绕行一圈,检查通风口和电源线路是否被动过。一切如常。
凌晨一点十七分,备份完成。林远拔出硬盘,贴上标签:**tY-08原始日志_镜像A**。又将U盘本体装回防磁袋,放入保险柜最底层。那里已有三份密封材料,分别标号一至三。
他回到办公桌前,铺开一张大尺寸白板纸,用黑色水笔写下“七月十一日”居中,左右分列时间节点。
左边:
- 9:15,李维安登录公司内网;
- 11:27,提交异常报告;
- 11:30,系统自动存档本地缓存。
右边:
- 13:00,商铺案庭审准备会议召开;
- 15:03,报告被后台删除;
- 15:10,法院接收证据清单,未包含该文件。
中间画一条红线,标注Ip地址:**192.168.30.105**,归属单位为恒正律师事务所内部服务器。他又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打印件——银行新开户记录,姓名李维安,开户时间为昨日10:42。紧随其后的是手机相册被清空的时间:10:47。
两者间隔五分钟。
林远在白纸上写下:“清除电子痕迹早于资金转移行为,说明监控早于行动存在。”接着,在另一侧补上录音内容摘要:“账户已清,勿念旧事。”——威胁出现在证据销毁之后,动机明确。
这不再是孤立事件。是闭环。
他收起白纸,装入文件夹,封面写上“证据链结构图V1”。随后拨通电话,号码是公证处值班专线。
“我是林远,之前预约过电子数据保全。”
“记得,材料带来了吗?”
“在本地离线环境,可以现在做。”
对方沉默两秒,“我安排两人过去,三十分钟内到。记住,全程不能接入外网。”
挂断后,林远拆下电脑网卡,用绝缘胶布封住所有无线模块接口。又取出一台老式录音机,连接司法级音频采集线,将李维安交来的碎屏手机接入,导出那段变声语音。文件命名为“threat_Audio_Source”,刻录进空白光盘。
公证员准时到达。两人穿便装,提着便携箱。一人负责摄像记录全过程,另一人核对身份与设备状态。林远当面演示U盘读取、日志调取、哈希值比对流程。每一步都有视频留存,最终生成三份副本,当场封存,加盖公章。
《电子数据保全公证书》编号:2025证电字第0711号。
送走公证员已是凌晨四点。林远坐在桌前,打开另一个文档,开始整理证据包。共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主体证据——U盘原始日志、保全公证书、服务器Ip归属证明;
第二部分:行为链条——时间轴图表、录音文本对照、银行开户记录;
第三部分:后果关联——商铺案判决书节选、证据驳回裁定、李维安转移申请记录。
每一项附说明页,注明取得方式、时间、来源关系。最后统一封面打印:《关于tY-08项目证据篡改暨司法干预嫌疑的初步举证材料》。
他将整套文件装入专用档案盒,外部加贴封条,签字落款日期。放入保险柜时,顺手将昨天那杯没动过的水倒掉,杯子擦干放回原位。
天边微微发亮。街道仍安静,只有环卫车经过的声音。林远站在窗前,看了眼楼下停车场。他的车还在原位,旁边多了一辆灰色电动车,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缴费单,日期是昨天。
他没动。
转身打开笔记本,新建一个加密文档,标题写:“ESK账户操作权限追溯方案”。刚输入第一行字,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短信,来自警方对接人:**人目前安全,暂无外出计划**。
林远看完,删掉短信,关机。他把备用手机拿出来,插上SIm卡,开机后只保留一个通讯软件在线。
七点零三分,他走出律所大楼。风吹过来,带着清晨的凉意。街角早餐摊刚支起来,油锅滋滋响。他走过时,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远低头系了下鞋带。站起身时,右手在袖口轻扣两下——这是给陈小雨的新暗号,代表“材料已固,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