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建松看了眼递过来的小书包，眼睛幽亮确认了句：
“给俺团长的？”
“嗯。”
周黎晓神情坦荡，“一些酥油饼，茶叶蛋，还有我自己团的地瓜丸。不值什么钱，给贺团长和小军带在路上吃吧。”
“诶呀~”
纪建松发笑赞叹，“瞧瞧，还得是周同志有心啊！这，这些我指定都带给俺团长，周同志放心，放心啊！”
周黎晓笑笑，“快去吧，天冷，回去晚了菜可就凉了。”
“傻样儿。”陈红嗤笑了声，“赶紧走！”
“诶！那我先走了，你俩回宿舍，慢着点儿啊！”
不放心的叮嘱了句，纪建松拎着沉甸甸的两个布兜子，疾步匆匆地走了。
陈红低声哂笑，挽住周黎晓的胳膊：
“回啥去？咱俩也上礼堂看演出，反正今天也没宵禁，去不去？”
难得今天结束的早，虽然为了帮纪建松做菜，又加了会班儿，这会儿也才九点钟不到。
周黎晓浅笑点头，“去！”
“走！我都让芳芳给咱俩占座了！”
“这么晚了，占那么久的座儿没人来，她还不得被人骂？”
“唉~，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好些人都陆续回家，部队上也不排作训，大家都玩儿的玩儿约会的约会，大礼堂哪儿还会有那么多人？”
两人边走边聊。
陈红还暗暗撇嘴：
“...而且就文工团那帮小娘们儿，每年排练也就那么两下子，没啥好看的，还不如后边儿放的电影吸引人。”
“今晚还放电影？”
“嗯！按惯例，年关还要放两天呢。”
“那敢情好。”周黎晓笑，“年关食堂不忙，轮班，我有空去看电影。”
陈红瞥她一眼，蹙眉说：
“我跟芳芳都回家探亲，你...一个人看电影？”
“那有啥？”周黎晓挑眉，“不收钱的电影，不看白不看！”
“....我还想着你一个人，喊你上我家去过年呢。”陈红一脸犹豫。
周黎晓听言愣了下，忙摆手：
“不不不，大过年的，哪有上别人家去过年的呀？我没钱，我可买不起礼物！”
陈红气笑，“谁要你买礼物了？你这人...！”
“空手去，那我更不能干这不要脸的事儿，你知道，我脸皮薄。”周黎晓笑盈盈打趣。
“诶呀！你真是搞笑！我真想让你上我家过年！”
陈红气得白她一眼。
周黎晓笑笑，端正脸色：
“真不用，我一个人倒还清静呢，正好，有时间复习，最近这忙得我，书都没时间好好看呢。”
陈红撇嘴，“真不去啊？”
“嗯，回头等有机会吧。”周黎晓挽住她手，“感谢陈姐心里有我，等有空，我一定去看望陈叔陈婶儿！”
陈红绷不住，这才笑起来，“那行吧...”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大礼堂。
家属楼这边。
纪建松抱着满怀沉甸甸的分量窜上五楼。
进门儿就把周黎晓给的布袋子分出来，大嗓门儿吆喝着：
“团长，这给你！”
贺骏山从沙发前站起身，看了眼那布袋子，伸手接住。
纪建松朝他眨巴眨巴眼，嘿嘿一笑，啥也没解释，转头就招呼人拿碗筷，上桌。
贺骏山一手托在布袋子底下，里头饭盒的余温慢慢透过布料，热到他掌心里，黑眸微动想到什么，唇角不禁勾了勾。
厨艺这么好，心又细。
真喜欢做饭，要是做首都国营饭店大厨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回过神，发现自己想的太远，贺骏山摇头笑了声。
“贺小军。”
“嗯？”趴在桌上嗑南瓜子的贺小军抬头。
“把这个先送回家。”贺骏山将布袋子递给他，顿了顿，低声说，“周阿姨给的。”
周阿姨给的？
贺小军眼睛一亮，嗖地站直了，过来一把抱住布袋子，哒哒哒跑了。
贺骏山唇角勾了下，提声道：
“跑慢点儿，赶紧过来吃饭！”
“知道啦！”
*
酒喝到很晚，那来帮忙的两个人干脆在纪建松家凑合一夜。
贺骏山跟何章一道下楼，凑巧遇到何章的媳妇儿牵着闺女回来。
“团长，回去啊。”
“嗯，嫂子。”
何章问：“怎么这么晚才回？”
“你闺女闹着要看电影，这不是都困到睁不开眼了，才肯回来，这还不情愿呢！”何嫂子摸着女儿脑瓜顶嗔道。
“爸爸抱~”小丫头奶呼呼伸手。
何章乐呵呵伸手，被何嫂子一巴掌拍开，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一身的酒味儿，臭死了！赶紧回家洗洗！”
何章也不恼，在军褂上蹭了蹭手，“爸回家再抱丫丫，啊，乖！”
说完笑呵呵跟贺骏山道别，一家三口开门进了家。
贺骏山立在楼梯口，听着屋里传来何嫂子絮絮叨叨的嗔怪声，不禁失笑摇摇头，这才抬脚下了楼。
开门进家，客厅里黑着灯，只有大卧室里亮着夜灯的幽光。
屋里也没个动静，他走到房门口探头看了眼，贺小军已经趴在被窝里睡着了。
儿子就这点好，省心，还不黏人。
暗暗笑了声，他转身脱衣服，进洗手间洗漱擦洗。
等收拾完躺进被窝里，却是枕着胳膊了无睡意。
贺骏山盯着屋顶出神，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她在做什么呢？
周黎晓也是很晚才回到宿舍，这会儿洗漱完，陈红跟秦芳芳都睡了，只她趴在被窝里，借着手电筒的光在秉烛夜读。
这些天，她只要第二天能晚起半个小时，晚上都会趴在被窝里看一会儿书。
看着看着，眼皮子泛酸了，才关掉手电筒，卷了卷被子准备睡。
眼睛闭上，意识却莫名清醒，头磕到枕头边硬邦邦的手电筒，一瞬间就更清醒了。
周黎晓睁开眼，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手电筒，指腹摸搓手杆上粗糙的纹路。
这手电筒，也是贺骏山给她的。
那个人很好，真的帮了她很多。
别离前的情绪迟来，漫延，心头莫名泛起的酸涩涌上鼻尖。
她无声叹了口气。
*
第二天一早，天未亮。
部队派车送贺骏山父子去车站，郭首长亲自送他们。
临上车前，贺骏山慢吞吞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眼神余光抑制不住的到处瞟。
贺小军已经爬上车，人也是恹恹地靠着车门，像是没睡醒。
郭首长看在眼里，转头看向车门外，哂笑打趣：
“骏山，还走不走？”
“...走”
贺骏山收回视线，呼出胸口堵着的一口闷气，这才关上后备箱，转身上了车。
车门关上，司机点火驶离。
汽车开出大院儿正门。
贺骏山侧着脸看车窗外，神色不明，郭首长这才老神在在地开口：
“舍不得，可以不走嘛，我再替你跟老首长说说情？”
“不用。”贺骏山淡淡扯唇，“回去，我还有正事儿要办。”
郭首长闻言，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隐在暗色下的军区围墙逐渐从视野里消失。
贺骏山收回视线，在心底暗暗道别。
再见，周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