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年代。
周黎晓身上发生的事，任何两句流言蜚语流传出去，都足以毁掉一个女同志。
贺骏山刻意挑选了远离军区大院儿的人民医院。
直到她出院回家，也没人知道她出过事。
倒是周末的时候，贺易弘派人来问贺骏山为什么不回家。
贺骏山随口搪塞，说万子铭病了，周黎晓去了四合院照顾他。
前后加起来两个星期，周黎晓脸上的伤血痂脱落，不那么明显了，才特地在周六的晚上跟贺骏山回大院儿。
结果一到家，还没来及紧张自己露不露破绽，就觉得气氛格外冷清。
换作往常，她们一回来，贺小军已经扑过来了。
阿姨说荣妍病着。
“...首长夫人是心病。”阿姨意有所指。
周黎晓跟贺骏山对视一眼，心里明白婆婆所谓的‘心病’是指什么。
夫妻俩一起上楼，贺骏山先去看儿子，周黎晓去看望婆婆。
‘叩叩’
“妈？”
荣妍侧身躺着，眼睛闭阖，听见动静连忙睁开眼，就坐起身。
“诶哟，你们回来啦？我怎么没听见...”
“您躺着吧。”
周黎晓走上前按住她，顺势在床边坐下，浅浅含笑关心道。
“阿姨说您这几天都不舒服，应该让人跟骏山说的，我们早该回来照顾您。”
“没什么大事，休息休息就好啦，骏山忙，你也忙，不用专程腾空回来。”
荣妍笑了笑，打量她一番，嘶了声：
“是我这眼神儿不好，还是光线暗？怎么觉得你这脸色，比我还差？”
“有么？”
“是吧？瞧着人还瘦了，脸本来就小....”
荣妍纳闷儿，伸手想摸摸她脸。
周黎晓心底一咯噔，连忙自己抬手摸了摸脸，讪笑解释：
“可能照顾子铭，没睡好，我没事的。”
荣妍见状，只得抽回手，坐在床上又仔细打量她一眼。
“又剪头发了？”
周黎晓眨眨眼，“啊，现在流行额角留一点刘海，这样显得脸小，是我剪了刘海，妈才觉得我瘦了吧。”
她笑眯眯摸了摸盖额角的刘海，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额角的血痂是脱落了，但那片皮肤明显还透着粉红，一眼显见，所以她专程自己剪了缕头发盖住。
“本来就够瘦的，脸还没有巴掌大！”
荣妍信以为真，嗔道，“真不懂你们年轻人，你得多吃点儿，脸上有点肉，珠圆玉润的，才是福气！”
周黎晓笑笑，“嗯，今晚我多吃点儿。妈也瘦了，也多吃点儿，我一会儿下厨做两个您爱吃的菜。”
荣妍笑起来，摸着她手叹息道：
“要么怎么都说，女儿好，女儿是小棉袄，我生儿子有什么用？还不抵你贴心。”
“骏山哥也记挂您，他是被子铭那边给绊住脚了，我又要上学，他分身乏术才没回家...”
周黎晓维护了两句，愧疚道，“怪我，给他添麻烦。”
反正什么都推给万子铭，
“妈跟你开玩笑呢！”荣妍失笑，忙道，“管媳妇儿是最重要的，媳妇儿才要跟他过一辈子呢，他顾着你，你们感情好，我只有高兴的。”
又说，“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儿，一变天，头疼脑热的少不了，就是上了年纪，矫情。”
“您别这么说。”
周黎晓握住她手，抿唇笑了笑，想到什么，斟酌着语气轻柔道。
“小军的事儿，骏山跟我说了。”
荣妍脸上笑意敛起，神色淡淡道：
“我也不是不心疼孩子，这人都是有情绪的，我一看到他我就.....”
“妈。”
周黎晓按住她手，适时打断，“别说气话，我跟骏山哥平时各忙各的，小军回首都后您带的最多，说没感情我是不信的，您说了气话，以后想起来，会难受的。”
荣妍抿住嘴，眼眶一热，对着她哽咽道：
“...青川，两个儿子我偏疼青川，我知道，可人心它就长的偏，本来就对骏山不公平。”
“事情闹成这样，我更对不住他，要不是我非得求舒琴把孩子留下来，这些年的日子，过不成这样！”
“都是我糊涂，我的错！”
“您这样想就钻牛角尖儿了。”
周黎晓蹙眉，“您想想，您救了小军的命呀，孩子在肚子里是无辜的，对不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虽然是无心的，却导致了正确的结果。什么比人命重要？”
荣妍热泪盈眶，愣愣看着她。
“舒琴也好，洪团长也好，她们都有错，应该得到各自的惩罚。”
“舒琴自作孽，已经有她的下场。洪团长无心之举，稀里糊涂犯了错，才愧不敢面对，远赴边戍，这几年他在边戍过得也算不上多好，也算他得到了教训。”
周黎晓耐心劝导：“您不能钻牛角尖儿，总是想着自己不对，谁都是罪人，您想想好的。”
“是，您心疼青川，心疼骏山，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年的决定您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
她握紧荣妍的手，“洪团长想把小军要回去，可孩子在咱们家这么久了，不光您，我跟骏山也舍不得，孩子多半也不愿意走。”
“骏山说了，跟小军好好聊聊，也让洪团长跟孩子单独聊聊，然后再看情况定，行么？”
荣妍内心情绪煎熬而沉重，闻言点点头。
“我就是说，这事儿让我憋着不提，我真受不了，怎么着都得说开，怎么处理有个章程和交代。”
“说开。”周黎晓点头附和，“应该说开的，明天洪团长来，先让他跟孩子见面聊聊，具体后面怎么样，咱们等等小军的反应。”
荣妍：“行，你们俩既然商量过，想的也周到，就这么办。”
这事儿办了就行。
不然梗在这儿，如鲠在喉，刺得她难受。
“嗯。”周黎晓浅浅一笑，“那先这么定，您再躺会儿，我去厨房帮忙。”
“我也去。”荣妍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不用，躺着吧，厨房也挤不下三个人。”周黎晓把人按回去，“您多久没吃到我的手艺了？今天这菜必须我来！”
儿媳妇儿贴心的叫人心酸。
荣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动容到鼻子发酸，躺也躺不住了，干脆下床，想着跟下楼去帮帮忙也好。
结果刚出房间，就看见贺骏山牵着贺小军也从屋里出来。
祖孙仨对视。
荣妍神色微顿。
贺小军往贺骏山身侧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