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讯息尚未完全驱散蜀地西线群山的寒意,凛冽的寒风依旧在松州城头的秦字大旗上呼啸。然而,与这自然寒意截然不同的,是一股在秦军营垒中积聚、即将喷薄而出的灼热战意。镇南大将军、假节,总领蜀、宁军事的张蚝,接到了来自洛阳的密旨——对吐蕃,转为“积极防御,伺机反击”。
松州都督府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张蚝一身戎装,立于巨大的沙盘之前。这沙盘精细地勾勒出松州以西至吐蕃边境的山川地势、河流隘口,其中几个被特意用红色小旗标记的地点,正是“绣衣”密探拼死传回的、吐蕃新建的“飞鹘军”前锋营垒及疑似器械作坊的位置。
副将、参军、各营郎将肃立两侧,目光都聚焦在主帅身上。张蚝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一个名为“野狼隘”的谷地,那里标记着一座规模不小的吐蕃营垒和旁边的工坊区。
“就是这里!”张蚝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据报,此地驻有吐蕃‘飞鹘军’约两千人,其旁工坊,正在张雁指导下赶制攻城器械!此乃吐蕃伸向我松州的一只利爪,也是其未来进犯的倚仗!陛下有旨,要打断张雁的建军进程!老子今天就先剁了它这只爪子!”
他环视众将,目光如电:“此战,目标明确——破其营,焚其械,歼其军!不要俘虏,不要缴获,只要人头和灰烬!要让吐蕃崽子们知道,我大秦的边境,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末将等遵令!”众将轰然应诺,战意高昂。
张蚝详细部署:“王副将,你率两千弩手并一千刀盾兵,于黎明前潜至野狼隘东侧山脊,占据制高点,以弓弩覆盖敌军营寨,压制其反击!”
“李郎将,你率一千五百精锐骑兵,埋伏于隘口西侧密林,待营寨火起,敌军溃乱出逃时,截杀其溃兵,一个不许放过!”
“其余各部,随老子亲自冲击其中军大营,直捣其器械工坊!”
“记住!”张蚝最后厉声道,“动作要快,攻势要猛!如同雷霆,一击必杀!打完立刻按预定路线撤回,绝不允许恋战!”
三日后的黎明前,夜色最浓之时。秦军各部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运动到了预定位置。高原的寒风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浓重的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野狼隘的吐蕃营寨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零星的哨兵抱着武器,在营火旁打着瞌睡。他们根本未曾料到,秦军会主动出击,而且目标如此明确,直指他们这处被视为后方的前进基地。
“放箭!”
随着张蚝一声令下,东侧山脊上,早已准备就绪的三千秦军弩手,扣动了扳机!
刹那间,无数支拖着火尾的火箭,如同倾盆而下的火雨,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密密麻麻地落入吐蕃营寨之中!
毡帐、草料堆、木制的栅栏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敌袭!!”
“救火!快救火!”
营寨内顿时炸开了锅,吐蕃士兵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冲出营帐,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熊熊火海和不断从天而降的夺命箭矢!惨叫声、惊呼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整个营寨乱作一团。
就在吐蕃守军被突如其来的火攻和箭雨打得晕头转向之际——
“轰隆!”
营寨那并不坚固的木制寨门,被数根巨大的撞木从外面猛地撞开!
“杀!!” 张蚝一马当先,如同下山的猛虎,挥舞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厚重环首大刀,率先冲入了火海弥漫的营寨!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秦军甲士!
“挡住他们!挡住!” 一名吐蕃千夫长试图组织抵抗,但混乱的场面和秦军凌厉的攻势,让他的努力显得苍白无力。
张蚝一眼就看到了这名指挥官,策马直冲过去!那吐蕃千夫长举刀迎战,却被张蚝势大力沉的一刀连人带刀劈飞出去,当场毙命!
主将如此悍勇,秦军士卒更是士气如虹。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相互配合,在火海中清剿着顽抗的吐蕃士兵,目标明确地向着营寨后方的器械工坊区冲去。
工坊区内,一些吐蕃工匠和守卫试图依托半成品的投石机、攻城槌进行抵抗。然而,在绝对的优势兵力和平格执行杀戮命令的秦军面前,他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张蚝亲自带队冲入工坊区,看到那些已经初具雏形的攻城器械,眼中寒光更盛。
“都给老子烧了!砸了!一件不留!”
秦军士兵将火把扔向木制的器械,用刀斧劈砍着关键结构,将已经锻造好的铁质部件投入尚未熄灭的炉火中融化……浓烟滚滚,烈焰腾空,张雁苦心积虑建立的器械制造点,在短短时间内化为一片废墟。
营寨内的战斗很快接近尾声。大部分吐蕃士兵在最初的突袭和火攻中非死即伤,少数试图从西侧隘口逃窜的溃兵,正好撞入了李郎将率领的骑兵埋伏圈,被无情地截杀殆尽。
当太阳终于从东方山峦升起,将光芒洒向野狼隘时,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原本的吐蕃营寨只剩下断壁残垣和仍在冒烟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地上躺满了吐蕃士兵的尸体,那座象征着吐蕃野心的器械工坊,已彻底从地图上被抹去。
张蚝站在废墟之间,浑身沾满血污和烟尘,他清点了一下战果,己方伤亡不到三百,却几乎全歼敌军两千,摧毁了大量军械物资。
“痛快!”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传令,割取首级,垒于隘口!让后来者看看,犯我大秦者,是何下场!”
秦军在野狼隘的雷霆一击,消息很快传回了逻些。
赞誉论赞弄囊闻讯,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秦军反击如此迅猛狠辣,更心疼那损失的两千“飞鹘军”精锐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器械工坊。他将目光投向脸色同样难看的张雁。
张雁心中亦是震动。他低估了张蚝的决断力和秦军的执行力,也低估了苻坚反击的决心。野狼隘之败,不仅损失了人员和物资,更严重打击了吐蕃军队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也让他“稳步建军,伺机东进”的计划受到了重挫。
“先生……这……” 论赞弄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张雁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道:“赞誉,胜败乃兵家常事。张蚝匹夫之勇,侥幸得手。然此战亦暴露其弱点,其孤军深入,后援难继。我军当吸取教训,加强前沿营垒戒备,广布斥候,同时……或可借此机会,示敌以弱,诱其再次来攻,再设伏歼之!”
他必须立刻拿出新的策略,挽回自己在赞誉心中的地位,也挽回吐蕃的士气。
而在松州城头,望着士卒们带回的吐蕃首级和缴获的残破军旗,张蚝志得意满。但他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知道,这只是一次成功的反击,吐蕃的威胁远未解除。他严格按照旨意,在取得战果后迅速回撤,严令各部加强戒备,防备吐蕃可能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