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烛假意叛离,以玄甲相赠,实则暗嵌玄机,指引生路;绝境之中,他折祖传盘虺古弓,以断弦之威搏得一线生机,借冰林地势反杀追兵,却惊见对方血中诡异标记。逃亡至荒废古庙,点燃心烛所赠玉符,火光映出的秘图竟被追兵之血意外引燃。追杀之首司徒砚忽发冷笑,留下那句诛心之言:“李家嫡系?家主其实就在你身边。”他愕然抚颈,只触得毒物渗出的幽黑血渍,寒意彻骨。
浓重的血腥味如附骨之疽,钻入李冽鼻腔,即便凛冽寒风也无法驱散那股令人作呕的铁锈气息。他背靠一株根虬节错的百年古松,粗重喘息着,视线已然模糊。右臂剧痛如潮,一波强过一波,每一次轻微的牵动,都似要将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彻底挣开。鲜血浸透了内外衣衫,旋即被酷寒冻结成暗红冰痂,每一次呼吸的起伏,都牵扯着伤口,将彻骨的寒冷与体内残存的滚烫生机猛烈对冲,激发出阵阵痉挛。
他勉力抬起未受重创的左臂,指尖颤抖,小心翼翼地探向咽喉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
那里,一道细如发丝的暗红痂口刚刚凝结——那是“玄霜”弩机激射时,一枚飞溅的冰晶碎片擦过留下的印记。伤口本身微不足道,真正致命的,是潜伏其下、正缓慢侵蚀血肉的阴毒。那股冰寒刺骨的触感,仿佛有无数细针在体内深处攒刺游走,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伴随着麻木的晕眩,眼前斑驳的林影亦随之晃动不休。司徒砚那冰冷而讥诮的话语,如同一把淬毒的钢刀,在他耳畔反复切割,刺穿了本就在逃亡中千疮百孔的理智堤坝。
——“家主其实就在你身边。”
这念头化作一条毒蛇,嘶嘶吐信,将彻骨的寒意与惊疑注入骨髓。
李冽猛地深吸一口林间冰冷的空气,刺骨的疼痛如锥钻肺腑,却也强行唤回了他摇摇欲坠的神智。他挣扎着,眼中闪过一丝濒临绝境的凶狠,环视这片静谧无声、覆满厚重积雪的冰林死域。
“嗬……”一声粗哑短促的吐息从他紧绷的喉间挤出。
周遭是近乎绝对的死寂。沉甸甸的积雪压弯了松枝,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悬垂,无风,亦无声,营造出令人窒息的肃杀。林间再无追兵的脚步声,亦无锐器破空之音。那些身披凝霜重甲的鹰犬爪牙,竟奇迹般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至少暂时如此。显然,是司徒砚那道响彻林间的撤退令下,他们才骤然隐匿了行迹。
但他们并未远去。李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道无形的视线早已将他锁定,如同冰渊深处潜游的凶物投来的幽冷注视。那些目光穿透茂密覆雪的松针,穿透凛冽的霜气,如跗骨之蛆,粘稠而阴冷。
真正的追猎,才刚刚开始,已深入骨髓。
他缓缓低下头,不再理会胸前被血浸透、又冻得僵硬的衣衫摩擦伤口带来的刺麻。目光落在膝头那件东西上——或者说,是那截残存之物。
半截弯折焦黑、布满蛛网裂痕的弓臂,断裂处纹路凄凉,末端因承受了巨大冲击而焦糊卷曲,形状诡异。这曾是李家祖祠神龛前,在长明灯火下被世代敬畏供奉的“盘虺古弓”,家族武运的象征,威名赫赫,如今却只剩这残缺的一角,沉重得如同一段被生生掰断的脊梁。断口狰狞,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创伤,无声昭示着不久前那场雪松下、惊心动魄的致命搏杀——余烬仍在他胸腔中灼烧。
(闪回片段:断弓)
寒风如鬼哭,尖啸着掠过李冽耳畔。司徒砚那一身浓墨重彩的玄甲,在苍茫雪幕与枯枝间反射着不祥的乌光。他那双透过重弩“望山”瞄准的眼睛,冷硬如昆仑之巅终年冰封的顽石,精准、稳定得令人心悸。弩机机件紧绷的挤压声再次响起,那是锁魂的最后弦音,紧接着,便是飞蝗般笼罩面门、倾注了所有杀机的凶悍连射!弩箭撕裂凝滞的空气,裹挟着死气,呼啸而至。
没有时间思考。生死一线间,身体的本能超越了一切理性计算。
脑中空明一片,血脉深处仅存的一簇火焰,在濒死的寂静中轰然爆燃!
左手下意识向下猛探,指尖不顾一切地抠入古藤缠绕的盘虺长弓握柄处的冰冷凹槽。巨大的冲劲顺着臂骨传来,虎口瞬间被狂暴的反震之力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迸射出滚烫的鲜血。
轰!——那已不能称之为“射”,更像是上古神只此刻握住了他紧攥弓弦的左手,凝聚了他毕生残存的气力,以及灵魂深处每一丝狂怒与野性的求生意志,于瞬间爆发!
盘虺古弓在他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悲鸣。这柄被李氏血脉祭炼温养了漫长岁月的祖传灵物,在瞬间超限、粗暴绝伦的力量压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本已坚韧至极的弓身弯折到极限弧度,积聚的力量刹那间彻底失控,弓臂上每一道古老的藤纹都如活物般狰狞蠕动,迸发出刺目欲裂的亮金色光芒!
以命搏命!
一记凶悍绝伦的硬弦横扫!
弓臂在爆裂的气劲与超越材质极限的重压下,于毁灭前的最后刹那,竟在横扫之威中诡异地绷直了一瞬!
“呜——!”一声令人牙根发酸的尖锐断裂声骤然响起。
一道炽热的弦影,几乎是擦着他的脖颈肌肤,险之又险地横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