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楚凌天缩在破面包车后座,手指蹭着公交卡上的刻字。Yh-307。一眼就够了。他把卡塞进胸口,湿衣服贴在身上,冷得手指发僵。车轮压过水坑,水花甩上玻璃,啪地一声,像谁在敲窗。
他记得307路最后拐进了城东老工业区。云湖厂区只是路过。终点还在更深的地方。
车停了。司机扭头:“废品站到了。”
楚凌天扔出十块钱,推门下车。雨水砸脸,他眯了下眼,扫了一圈。几排矮厂房歪着,墙皮一块块往下掉,铁门塌了半边。这片地早划了拆迁,公告栏上红漆写着:“限期清空,违者强拆。”字还没褪。
他没走正门,贴着墙根绕到后巷。远处有人影晃,手电光扫过碎砖堆。苏家的人还没走。
他蹲下,手指蹭了蹭地。雨水冲得差不多了,可土松的地方不对——昨夜那辆车来过,停得不短。他闭眼,脑子一沉,鸿蒙源珠轻轻一颤,一股细劲顺着胳膊爬到指尖。
有东西。
不是人,也不是死人。是金属,带点极淡的灵息,快被雨洗没了。那味儿……熟。
他顺着感觉走,绕过烧黑的房梁,脚底踩到一块碎砖,咔地裂了。他没停,继续往前,直到手指在瓦砾里碰上一块冰凉的硬块。
他扒开石头,抠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
焦黑,边不齐,像从火里抢出来的。可指尖刚碰上,右肩的胎记猛地一刺,像针扎。
他低头,抹掉灰,露出一道弯纹——龙。
跟他肩上的,一模一样。
他没急,翻过碎片,背面几个古字,残了,看不全。但他认得这刻法,不是现在的东西,也不是随便划的。这原本该是个整器。
他把碎片按上肩头胎记。
一碰上,脑子“轰”地炸了,鸿蒙源珠转得发烫,一股热冲上天灵盖。眼前黑了半秒,接着——
一座大药鼎浮在云上,鼎身缠九条龙,青烟从口里冒出来,扭成龙形冲天。鼎底刻着字,他还没看清,画面碎了。
他猛地松手,碎片掉回手心,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不是幻。那鼎……像见过,又像没。可那股熟劲,从骨头里往外冒。
他喘了口气,攥紧碎片。这东西跟自己有关,绝不是碰巧。苏家藏了二十年的底,可能就在这块破铜上。
他收好碎片,要起身,忽然想到一个人。
苏清漪。
他闭眼,想起那天在病房,给她擦身子时看见的——她左手腕内侧,有道淡印,浅得像褪色的胎记,形状……也是龙。
当时没在意,当是旧伤或皮老了。可现在一想,那印的位置、弯法,跟这碎片上的纹,莫名对得上。
他蹲在雨里,用指尖蘸了点水,在掌心慢慢画。
先画肩上的胎记——从右肩起,龙头朝上,尾巴卷着。
再画碎片上的纹——龙身中段,鳞排得怪,像鼎耳那儿的雕。
最后是清漪手腕那道——细,弯,像龙尾末梢的一截。
三段连起来,头尾接上,竟拼出一条完整的龙。龙身围着中间,隐约是个鼎的影子。
药鼎。
他盯着掌心的水痕,心跳慢了半拍。
不是巧。胎记、碎片、清漪的印,本是一块。那鼎,可能是钥匙。
清漪中毒的事,从头就不对。医院查不出毒源,药不管用,专家也摇头。可要是她的“毒”,跟这鼎有关呢?要是那不是毒,是……封印?
他想起李奶奶被劫走前喊的那句:“记住……药瘾……”
话没说完人就被拖走了。可现在看,她不是乱说。她在提醒。
苏家在藏东西,不光是人,还有物。这碎片,可能是他们烧场子时漏下的。而清漪,可能是唯一能打开它的人。
他站起来,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不能再等。清漪那边得再去一趟,哪怕只看一眼她的手腕。
他刚要走,忽然掌心发烫。
低头一看,青铜片微微发热,龙纹闪过一丝金光,一晃没了。
他皱眉,翻来翻去没看出问题。可要收起来时,指尖碰到一处凹——背面古字缝里,藏着个小符号,像记号。
他用指甲轻轻刮,露出全貌:一个“楚”字,篆体,刻得深。
他呼吸一紧。
这鼎,原本是楚家的。
难怪苏家要烧它,清场,绑李奶奶。他们不怕他查身世,怕他摸到这鼎的线。他一认出碎片,整个局就塌。
他把碎片贴身收好,转身往外走。脚步比来时稳,眼神却冷了。
苏家以为烧了东西,就能抹掉过去。可他们忘了,有些东西烧不掉。
比如血,比如印,比如……命里注定要碰上的事。
他走出废墟,巷口停了辆摩托,车主低头拉雨衣。楚凌天没多看,直接走过。
刚拐上主路,手机震了。
他掏出来,医院的短信:“患者苏清漪生命体征异常,已转入IcU,请家属尽快联系主治医生。”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IcU?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崩了?
他立刻拨医院电话,响两声被挂。再打,提示“已关机”。
他眯起眼。
不对。清漪出事,正好在他拿到碎片之后。有人在盯着他,也在盯着她。
他转身就往医院走,脚步加快。刚走几步,后颈忽然一凉。
不是雨。
是风,带着一丝极淡的金属味,从某个方向飘来。
他停下,缓缓回头。
巷子深处,瓦砾堆上,那块他踩裂的碎砖,正微微晃动。
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