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洞口的碎石堆被冲得塌了一半,露出条窄缝。楚凌天靠在洞壁上,呼吸从粗重转为平稳,肩头的胎记不再发烫,但皮肤下那股游走的劲儿还在,像有根烧红的针在经脉里来回穿刺。
他动了动手指,掌心贴住胸口膻中穴。识海里源珠转得慢了些,金光微弱,提纯的鸿蒙元气像细流一样往奇经八脉里渗。三脉已通,灵力能在体内小范围循环,勉强够支撑御空三丈。再往前,就是通脉境的门槛——破了,但没完全破。
清漪躺在羽绒服上,脸还是白的,手腕上的印记不再跳动,只是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她眼皮颤了颤,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楚凌天伸手探她脉门,指尖刚搭上去,就感觉到她体内有两股气在撞:一股是寒气,从印记深处往外散;另一股是龙气,顺着血脉往心口冲。两股气拧在一起,像绳子打结,越收越紧。
“不是外力种的。”他低声说,“是血脉自己醒了。”
他想起楚家古籍里提过一句:“龙血后裔,遇主则燃。”当年他觉醒时,胎记炸开,血直接喷了半面墙。可清漪不同,她没流血,也没撕裂皮肤,只是印记在变,从暗红转金,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她印记中心。
血光一闪,没散,反而往里缩,像被吸进去一样。清漪猛地抽了口气,手指蜷紧,指甲抠进掌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吟,像是痛,又像是解脱。
金光稳了下来,不再灼人。
楚凌天收回手,指尖的血口自己合上了。源珠在识海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提醒他——精血不是随便能用的,一次封心火,两次伤元神,三次……可能连魂都压不住。
他没管,把天火鼎从源珠空间取出来,放在腿上。
鼎底那幅坐标图亮着,极北方向有个红点,一闪一闪,像是心跳。他掌心贴上去,图上的线条动了,自动延伸出一条虚线,直指红点位置。
“它认得路。”他说。
不是猜测,不是推演,是感应。天火鼎当年是他前世随身法宝,哪怕碎了重炼,骨子里还是认主的。现在它动了,说明那边有东西在呼应——可能是阵法,可能是血脉,也可能是……那声龙吟的源头。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掌纹里还残留着一丝金光,是从胎记里退回来的。刚才那九条金龙虚影冲天而起,不是练功,是打架。跟雷暴打,跟天地规则打,跟自己这具凡胎打。赢了,但也差点没回来。
清漪动了动,手指勾住他手腕。
“你还活着。”她声音哑得厉害,但没上一章那么飘了。
“嗯。”
“我是不是……也快变成你那样?”
“不会。”
“为什么?”
“你是人,不是容器。”他顿了顿,“龙血可以醒,但不能夺舍。你要是变成龙,就不是你了。”
她没再问,只是把头偏过去,贴在他手臂上。体温还在,脉搏稳了。
楚凌天摸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塞进她嘴里。她嚼了两下,咽下去,喉咙动了动。
“能走吗?”
她点头,撑着要坐起来。
他伸手扶她,刚把她拉起来,外面山体“轰”地一声,又塌了一块。泥石流顺着山坡冲下来,砸在洞口,把剩下的缝隙全堵死了。洞内一暗,只有天火鼎底的光映着两人脸。
“路没了。”她说。
“路从来就不在下面。”他背起她,把羽绒服裹紧,“在上面。”
他从源珠空间取出三粒淬体丹,喂她服下一粒,自己吞了两粒。丹药入腹,立刻化开,一股热流冲进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经脉在扩张,虽然还疼,但比刚才能扛了。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一脚踹向碎石堆。
石头哗啦散开,露出外面的雨幕。风夹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像刀子刮。远处山影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他没犹豫,抬脚踩上洞口岩石。
脚底灵力一荡,整个人腾空而起,跃出三丈,落在山坡上一块凸起的冰岩上。冰面滑,他脚下一沉,膝盖压进冰层,裂纹“噼啪”蔓延出去半米。
清漪在他背上抖了一下。
“怕?”
“不怕。”她抓着他肩膀,“就是……风太大。”
他没说话,再次提气,灵力从丹田冲上脊背,右肩胎记微微发烫。这一次,他没强压,任那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
脚底一震,冰岩炸开,碎块四溅。
他借力跃起,这次飞得更高,掠过树顶,踩着倾斜的山脊一路往北。雨点打在脸上,被灵力弹开,像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清漪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声音被风撕得断断续续:“你……能撑多久?”
“够到第一道山梁。”
“然后呢?”
“然后换你走。”
她没笑,只是抱得更紧。
他低头看脚下,山势越来越陡,冰层厚得能照出人影。地图上的红点还在闪,距离没变,但方向更清晰了。天火鼎在他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他。
快了。
他记得古籍里写过,玄冰洲有座上古传送阵,建在极北寒渊之上,由九条地脉供能,每百年开一次。阵眼是块龙骨碑,碑文用的是鸿蒙古语,只有龙血后裔能看懂。
他当时以为那是传说。
现在他知道,不是。
那声龙吟不是回应,是召唤。不是冲着他来的,是冲着胎记里的血,冲着源珠深处那点残魂来的。
他不是去修真界。
他是回家。
风越来越冷,刮在脸上像砂纸磨。清漪的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贴着他后背。
突然,她手腕上的印记又亮了一下。
不是金光,是红的,一闪即逝。
楚凌天脚步一顿,落在一块悬空的冰台上。冰台晃了晃,裂开一道缝。
他低头看她。
她没醒,但眉头皱着,像是在梦里疼。
他伸手碰她印记,指尖刚触到,就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经脉往里钻。不是普通的冷,是死寂的冷,像冰窟深处埋了千年的尸气。
他立刻切断灵力连接,把天火鼎贴在她手腕上。
鼎身一震,红光退了。
“玄冰洲的寒气……已经能透过空间影响她?”他盯着天火鼎看了两秒,“还是说,她体内的东西,本来就是那边的?”
他没再想,把天火鼎收回源珠空间,继续往前。
跃过山梁,前方是一片冰原,望不到边。风雪更密,能见度不到十米。他放慢速度,每一步都踩得稳,落地时灵力下沉,防止冰层塌陷。
清漪忽然睁开眼。
“那边。”她抬手指了个方向,“有东西在叫。”
楚凌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
“听不见?”
他摇头。
“我能听见。”她声音很轻,“像…… chains dragging on ice。”
他没问她听的是什么语言,也没说他听不见。有些事,现在解释不清。
他只说:“那就往那边走。”
她点头,重新靠回他背上。
他深吸一口气,右肩胎记猛地一烫,灵力再次提至巅峰。脚底冰面炸开,整个人如箭射出,划破雨幕,冲向极北。
风雪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天火鼎在源珠空间里,底图的红点突然剧烈闪烁,像是在回应什么。
楚凌天在空中扭头看了眼怀里的清漪。
她闭着眼,但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听见了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