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越野车像一头浑身是伤却死倔的钢铁巨兽，在裂开破碎、杂草疯长的公路上颠簸飞驰。车轮碾过翘起的沥青碎块和从裂缝里硬钻出来的、带着怪异金属光泽的荆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窗外，不再是陈凡记忆里那个虽然灵气稀薄但秩序井然的凡人世界，而是一片荒凉、破败、到处是危险的末日景象。
公路两边，废弃的车像被扔掉的钢铁坟场，没完没了。有的被大火烧得只剩扭曲的骨架，漆黑的内饰像张开的绝望嘴巴；有的侧翻在干涸的水沟里，车窗碎了，里面空荡荡，或者留着暗红色的可疑污迹；更有几辆军卡和大巴撞成一团，堵了大半的路，车上全是弹孔和巨大的爪痕，说着曾经发生的惨烈冲突。空气里混着轮胎烧焦的糊味、金属生锈的腥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混着血腥和腐烂的甜腻味，让人想吐。
原本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全荒了，被一种从没见过的、像活物一样蠕动的墨绿色藤蔓盖住了。藤蔓粗得像小孩胳膊，表面长满尖刺，闪着不祥的幽光，散着微弱的妖气，它们疯了一样缠着、吞着废弃的农机和偶尔能看见的白骨。远处依稀能见的村子，大多成了破墙烂瓦，很多房子像被巨力拍碎，墙上留着吓人的大爪痕和撞出来的坑，不见一点人烟，只有成群的乌鸦像不祥的使者，落在枯死、形态扭曲的树杈上，发出刺耳沙哑的叫，血红的眼珠冷冷盯着飞驰而过的车。
陈凡静静坐在副驾驶，目光像火把，穿透车窗，把一路的衰败和死寂全收眼里。但他“看”到的，远不止这些。他那经过星辰之力千锤百炼、已经筑基中期的强大神识，像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雷达波，以他为中心，朝着公路两边更远的地方急速蔓延开去，抓着更吓人的画面。
百里外，一个废弃的加油站。一群毛皮不再是棕黑，而是闪着暗沉金属光泽、体型大得像小牛犊的巨狼，正发出低沉嗜血的咆哮，围攻加油站便利店破烂的加固门窗。它们的利爪划过水泥地，留下深沟，獠牙滴着腥臭的口水，眼里跳着狂暴的红火，周身散着堪比炼气后期修士的微弱妖力波动！便利店窗户的钢板已经被撕开，里面传来人绝望的哭喊和零星的枪声。
几百里外，一片原本是湿地的地方，现在成了漫着毒瘴的沼泽。水桶那么粗、鳞片像黑曜石一样闪的巨蟒，慢慢从浑浊的泥水里抬起狰狞的头，信子一吐一吐间，带起一股让人头晕的腥风毒雾，冰冷的竖瞳漠然扫着它的地盘，气息赫然到了筑基初期！
天上，偶尔有翅膀张开超过三米、羽毛硬得像铁、利爪闪着幽蓝寒光的怪鸟飞过，发出尖利的啼叫，它们的身影投下不祥的阴影，显然也不是好东西。
不光是动物，连植物也发生了可怕的异变。有些树疯长到几十米高，树干扭曲像挣扎的鬼怪，树枝像鬼爪一样伸向天空；有些花开得异常艳丽硕大，颜色扎眼，却散着致幻的香气，花蕊深处隐约能看见细密的、像牙齿一样的结构。整个地球的生态链，正用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被那股突然复苏的、狂暴的灵气强行重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被赤裸裸地放大、加速上演！
车厢里，气氛沉得像铅块。开车的赵铁柱，这个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营长，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透过后视镜，小心瞅着身旁这位神秘“首长”的反应，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声音因干渴和疲惫而异常沙哑：
“首长……您离开的这一个多月……世界……全乱套了。”他的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深深的无力感。
“具体说。”陈凡收回部分外放的神识，语气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他需要更系统、更来自凡人视角的情报。
赵铁柱深吸一口气，像要驱散肺里的血腥味，开始艰难地组织语言：“大概……就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毫无征兆的，全球各地同时出了各种……根本没法用科学解释的异象！”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赤道地区出现了极光！持续了整整三天！晚上亮得像白天！很多地方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强震，有的沿海城市还碰上了百米高的超级海啸！更诡异的是，部分地区出现了短暂的昼夜颠倒，太阳和月亮的位置都乱了套！”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紧接着，就在这些异象发生的同时或者之后，动物……就开始发狂了！不是一只两只，是成片成片地！家养的宠物狗能长到狮子那么大，见人就咬！山里的野猪、狼群，就像我们遇到的那些，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而且……它们好像有了简单的智慧，懂得配合，甚至……伏击！”赵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想起了惨烈的经历。
“最初，上面以为是某种未知的病毒泄露，或者是生化攻击。动用了所有力量研究，封锁，消毒……但没用！”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涩，“后来，最顶级的科学家们才在空气里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活跃的……能量粒子？他们叫它‘灵能’。就是这种无处不在的‘灵能’，像催化剂一样，导致了一切生物……包括动植物的疯狂变异！”
陈凡微微点头。灵气复苏，这个他早就预见的趋势，但爆发的猛度和速度，还是超出了他最坏的预估。这不光是温和的复苏，更像是一场……强行的、粗暴的生态洗牌！
“人类呢？”陈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凡人在这种剧变里，怎么活？
“人类……”赵铁柱的语气变得异常复杂，混着一丝希望和更多的担忧，“大部分普通人，刚开始只是觉得身体好像变好了一点，精力旺了些，伤口愈合快了……但很快，更惊人的事发生了！”他压低了声音，像在说一个惊天秘密，“有极少数人……非常非常少的一部分，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觉醒’了！”
“觉醒？”陈凡目光一动。
“对！觉醒！”赵铁柱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有的人手心能凭空冒出火，烧穿钢板！有的人能操控水流，形成水箭水盾！有的人力气变得比大象还大，能徒手掀翻汽车！有的人速度快得像闪电，肉眼都看不清！我们军方内部，把这些人叫做——‘觉醒者’！”
异能觉醒！果然如此！陈凡心里了然。灵气浸润万物，总会有天赋异禀或机缘巧合的人，率先打破自身枷锁，开启身体宝藏，掌握超自然力量。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觉醒者数量多吗？实力怎么样？可控吗？”陈凡连续发问，直指核心。
“数量少得可怜！万里挑一都算高的！目前发现的，大多是年轻人，或者在剧变里经历过大悲大喜、生死危机的人。”赵铁柱回答，“实力……参差不齐。刚觉醒的，大部分也就比我们最精锐的特种兵强一些，但他们的成长速度非常快！只要有足够的‘灵能’环境，或者……经历战斗，能力就能快速提升！”
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至于可控……很难说。现在军方和政府都在拼命招揽这些觉醒者，给最好的待遇和资源，组建特殊的‘异能战队’，他们是目前对抗那些变异怪物最有效的力量。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深深的忧虑，“也有些觉醒者，仗着突然获得的力量，心态失衡，不服管束，拉帮结派，占一些城镇或资源点，当起了土皇帝，甚至……为非作歹。乱世之中，人心……唉……”
陈凡沉默地点了点头。力量的突然降临，最能考验人性。乱世已至，法纪崩坏，拥有超凡力量的个体，其破坏力和不确定性，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
“现在的社会秩序……怎么样了？”陈凡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沉重的问题。
“快撑不住了！”赵铁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声音里带着绝望，“交通大面积瘫痪，主要公路、铁路很多都被变异生物破坏或占了，像我们这样能通的路段少之又少。通讯更是时断时续，卫星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手机成了砖头，只有军用的特定加密频道还能勉强维持，但极不稳定！城市里，靠着军队、警察和招揽的觉醒者，还能勉强维持基本的秩序，设立安全区，但物资极度匮乏，抢劫、骚乱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荒芜的田野，声音低沉：“至于广大的乡村和偏远地区……很多地方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派出去的侦察小队，能回来的十不存一……带回来的消息……唉，恐怕……很多地方已经……已经没了……”他没再说下去，但紧握方向盘的手和微微发红的眼眶，说明了一切。
陈凡静静地听着，神识感知到的一切，和赵铁柱的汇报相互印证。地球，这个他熟悉的科技文明摇篮，正以惊人的速度，滑向一个弱肉强食、力量为尊的玄幻世界。原有的秩序、规则、道德，在绝对的力量和生存压力面前，正在土崩瓦解。
“京城的情况如何？”陈凡问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也是当前风暴可能最激烈的中心。
“京城是举国之力防御的核心！情况相对是最好的。”赵铁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信心，“那里聚集了最精锐的军队、最先进的武器、以及数量最多、实力最强的觉醒者。最高指挥部就设在那里，全天候运转，研究对策，调配资源。听说……还在全力研究如何利用‘灵能’，甚至尝试制造属于我们自己的‘觉醒者’。”
但他话锋一转，脸上再次蒙上阴影：“不过，压力也是最大的！京城周边，变异生物的数量和强度都是最高的！听说……已经出现了能硬抗导弹的恐怖存在！而且，京城内部……”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军方、政府、觉醒者团体、甚至可能还有国外渗透的势力……明争暗斗不断。所以……指挥部才这么急着找您！他们需要……需要绝对强大的力量来坐镇！来稳定局面！”
陈凡心里了然。京城找他，既是看中他远超寻常觉醒者的恐怖实力，希望他能成为定海神针，恐怕也存着几分试探、制约乃至利用的心思。这趟京城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就在这时，赵铁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猛地一拍脑袋，连忙补充道：“对了！首长！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是关于林晓晓女士的！您……您一定认识她吧？”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
陈凡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冰冷了几分：“她怎么了？”晓晓是他在地球为数不多的牵挂之一。
赵铁柱被陈凡瞬间变化的气势慑得一滞，连忙道：“林女士她……她在全球剧变爆发的最初几天，为了保护一批从变异鼠群口中逃出来的伤员，情急之下……意外觉醒了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异能！”他的语气带着由衷的敬佩，“是治疗！是能起死回生的治疗异能！”
他详细描述道：“她施展异能时，周身会散发出一种温暖柔和的白色光芒，凡是被光芒笼罩的伤员，无论多重的伤势，流血会立刻止住，伤口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甚至能驱散一些变异生物造成的毒素和诡异的负面能量！效果极其显着！比最好的军医和药品都管用无数倍！”
赵铁柱脸上露出感慨之色：“现在京城里的人，尤其是被她救过命的军人和百姓，都尊称她为‘晓晓圣女’！她不顾个人安危，一直在最前线救治伤员，威望非常高！”
听到晓晓安然无恙，还觉醒了如此有用的异能，陈凡心中稍安，这符合她善良的本性。
然而，赵铁柱接下来的话，却让陈凡的眼神瞬间冰寒刺骨，车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度！
“但是……首长！林小姐现在的处境……非常非常危险！”赵铁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焦急和愤怒，“她的治疗能力太特殊、太逆天了！在现在这种缺医少药、伤亡惨重的环境下，简直就是战略级的存在！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暗中盯上了她！”
他掰着手指头，语气急促：“军方内部不同的派系，想要控制她作为重要的医疗资源；新崛起的、拥兵自重的觉醒者团体，想把她抢过去当‘压寨夫人’或者‘镇团之宝’；甚至……甚至可能还有国外渗透进来的特工和势力，也想把她掳走！京城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暗流涌动！”
赵铁柱的声音带着后怕：“我听说，已经有好几起针对她的不明袭击了！有的是在路上制造车祸，有的是在医院投毒，还有的是派刺客暗杀！虽然都被她身边的护卫和暗中保护的力量挡了下来，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觊觎她的人太多了，手段只会越来越卑劣！她现在……就像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唐僧肉，被无数妖魔鬼怪盯着！没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保护，她……她随时可能……”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晓晓有危险！而且是大危险！
陈凡眼中寒光爆射，一股凛冽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开车的赵铁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离开时，将晓晓托付给暗影小队和林老爷子，本以为在根基所在的江城相对安全，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去了局势最复杂、最危险的京城！还因为身怀绝世异能，成了各方势力垂涎的焦点！
治疗异能，在和平年代是福音，在这秩序崩坏的乱世，却可能成为催命符！以晓晓那善良到有些固执的性格，定然不会拒绝救治他人，这反而让她持续暴露在聚光灯下，成为众矢之的！
京城……看来这一趟，不仅仅是应对全球性的危机，与最高指挥部周旋，更要第一时间确保晓晓的绝对安全！任何胆敢将主意打到她头上的人或势力，都将承受他北玄仙尊的雷霆之怒！
“加快速度。”陈凡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其中蕴含的冰冷与威严，却让赵铁柱感到灵魂都在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