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刺进林晓晓眉心的刹那——
血没流。
泪也没流。
她忽然咧嘴笑了。
整张脸“噗”地炸开！
不是血肉。
是灰雾！
三百七十二张亲人的脸同时爆裂，黑烟钻进陈凡七窍。喉管里瞬间塞满冰渣子，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咳……”他单膝砸地，葬晚剑脱手。保温桶“哐当”滚到脚边，桶身裂开蛛网纹。
“叔叔！”小女孩扑过来挡在他身前，小拳头徒劳地捶打黑雾，“坏烟！走开！”
黑雾在陈凡颅骨里尖叫。
杀了她！杀了林晓晓！
你早该动手！像杀你爸一样干脆！
她只是个赝品！是饵！
陈凡指甲抠进掌心，血混着灶灰往下滴。他看见幻象：父亲倒在灶台边，血浸透围裙；林晓晓在灰雾里融化，只剩半只攥着糖葫芦的手……
“闭……嘴……”他喉头腥甜，眼前发黑。
“咯吱……咯吱……”
咀嚼声又响了。
胃壁肉膜疯狂蠕动，裂开一道深渊。黑雾卷着残肢断臂沉下去——雷虎的金属臂、赤发仙帝的弯刀碎片、白发女帝染血的剑穗……全被深渊吞没。
“拦住它！”雷虎仅存的独臂死死抱住陈凡大腿，金属关节“咔咔”作响，“仙帝大人！那是回家的路！”
深渊里突然伸出巨手！
三根指头粗如山岳，指尖滴着胃液。雷虎被凌空抓起，金属臂“滋啦”冒出电火花。
“末将……雷虎！”他嘶吼着把最后半块灶糖砸向巨手，“替我娘……尝尝甜味！”
糖块撞上指尖。
轰！
金焰炸开！巨手焦黑缩回。雷虎半截身子已化脓水，他最后咧嘴一笑：“值了……江城的糖……真甜……”
小女孩突然跳上陈凡肩头。
小脚丫踩着他发颤的脊梁，踮起脚尖，对着深渊扯开嗓子吼：
“坏肚子！还我雷虎哥哥！”
童音撞进黑暗——
深渊猛地一滞。
灶火金莲从脓血里“唰”地钻出！莲心托着半块焦糖，糖渣里嵌着雷虎的断指。金焰顺着深渊裂缝往上爬，烧得肉壁“滋滋”冒油。
“走！”陈凡抓起小女孩塞进怀里，拾起葬晚剑劈开黑雾，“带路！”
金莲铺成火桥，直通深渊腹地。
桥尽头。
没有心脏。
没有器官。
只有一颗悬浮的巨眼。
眼白是蠕动的人脸——母亲在缝补衣裳，父亲在灶台翻炒，林晓晓踮脚挂腊肉……瞳孔却是纯粹的虚无，像被戳破的墨囊，不断渗出灰雾。灰雾里沉浮着仙兵残甲、地球高楼、甚至江城早市的油条摊……
“寂灭之眼。”陈凡剑尖垂地，“你吃了整个维度？”
巨眼缓缓转动。
三百七十二张嘴在眼白上开合：
“吃了……才完整。”
“陈凡……你也是饵。”
“跳进来……当瞳仁……”
灰雾突然凝成巨蟒，毒牙直咬小女孩！
“找死！”陈凡横剑格挡。葬晚剑“铮”地崩出缺口，灰雾毒牙擦过他小臂——皮肉瞬间碳化发黑！
“叔叔疼！”小女孩哇哇哭喊，小手拍打他伤口。灶火金莲突然从她掌心窜出，舔舐焦黑处。
奇迹发生了。
死皮剥落，新生血肉粉红柔嫩。
“灶火……认主？”陈凡瞳孔骤缩。保温桶“叮”地跃上他头顶，桶身裂缝金光流转，映出小女孩泪痕斑斑的脸：“它说……妈妈煮的汤能治百病！”
巨眼骤然暴怒！
眼白上所有亲人面孔扭曲哭嚎。灰雾化作亿万尖针，暴雨般扎向火桥。
“结阵！”仅存的三百残兵堵在桥头。铠甲“家”字纹路亮到刺眼，残矛断戟交叉成网。
噗！噗！噗！
灰针洞穿铠甲。士兵像稻草人般倒下，血却逆流成河，汇入灶火金莲！火苗“轰”地窜高三丈，烧得灰针噼啪作响。
“仙帝大人！”最后排的焚天部老兵吼得脖颈青筋暴起，“告诉老王头——他烤串该涨价了！”
他纵身跃进灰雾。
真火焚身！
爆炸的强光中，半截辣椒串“啪嗒”掉在陈凡脚边，还冒着热气。
火桥只剩三步。
巨眼瞳孔裂开缝隙，伸出黏糊糊的触须。触须尖端挂着仙帝头冠——白发女帝的冠冕！冠上红宝石映出她喂广场鸽子的笑脸。
“它在吃记忆……”小女孩抽噎着揪陈凡衣领，“叔叔，妈妈煮汤时哼的歌……它也偷走了！”
陈凡抹掉她眼泪，把保温桶塞进她怀里：“抱紧。”
葬晚剑突然嗡鸣！剑身缺口处，竟长出嫩芽般的金纹——是士兵们的血，是灶火的灰，是雷虎断指里的糖霜。
“这一剑。”陈凡踏碎最后一步火桥，“还你江城的汤。”
剑光劈向瞳孔裂缝！
巨眼猛地闭合。
“轰——！！！”
不是血肉。
是亿万张嘴在眼皮上尖叫！母亲骂他回家太晚，父亲吼他偷吃灶糖，林晓晓笑着戳他酒窝……声音重叠成精神风暴，直钻陈凡天灵盖：
你凭什么当仙帝？
你连一碗汤都护不住！
杀了他们！像杀你爸一样！
陈凡七窍喷血，膝盖“咚”地砸进肉泥。葬晚剑插在眼皮上，剑身金纹寸寸龟裂。
“叔叔！”小女孩扑上来捂他耳朵，小脸煞白，“唱歌！火说要唱歌！”
她扯开嗓子，破音跑调：
“小火苗！烧烧烧！
坏眼珠！闭闭闭！
妈妈汤里……嗝！多放糖！”
最后一个嗝卡在喉咙——灰雾凝成针，扎进她后颈！
“小——！”陈凡目眦欲裂。
保温桶“哐”地炸裂！
不是碎片。
是金光！
三百七十二道金线从桶底射出，每道缠住一张亲人面孔。金线那头，悬着半座残破石塔！塔身斑驳，底层刻着灶台、辣椒串、地球高楼……塔尖却空荡荡，缺了顶。
“创世神塔？！”陈凡浑身剧震。女帝精血、赤发老仙帝的弯刀、雷虎的灶糖……所有牺牲者的执念，竟在桶底铸成塔基！
小女孩软软倒下。
灰针扎进她脖颈的地方，长出灰丝，直连寂灭之眼！
“还给我！”陈凡扑向石塔。指尖触到塔身的刹那——
嗡！
塔尖缺口射出金光，笼罩小女孩。灰针“嗤”地蒸发，她睫毛颤了颤，小手无意识抓向虚空：“……糖……”
巨眼暴怒！
整颗眼球膨胀三倍，瞳孔裂成深渊巨口。灰雾触须卷着仙帝冠冕、弯刀残片、雷矛尖，化作毁灭长矛，直刺石塔！
“想吞塔？”陈凡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笑了，“先问灶火答不答应。”
他反手将葬晚剑插进自己丹田！
“你疯了？！”小女孩惊叫。
剑柄没入小腹，金血顺着剑纹漫上塔身。塔基灶台图案骤然发亮，江城汤锅的虚影在塔腰浮现，热气蒸腾。
“烧！”陈凡嘶吼。
灶火从塔尖喷涌！金焰凤凰冲天而起，撞上灰矛——
滋啦！
灰矛焦黑崩解。金凤余势不减，直啄巨眼瞳孔！
“吼——！！！”
寂灭之眼第一次发出痛吼。眼白上亲人面孔大片脱落，露出底下蠕动的灰肉。塔身剧烈摇晃，缺了角的塔尖“咔嚓”裂开更大缝隙。
“塔要塌了！”小女孩哭喊。
陈凡丹田血流如注，他踉跄扑到塔身裂缝前，突然扯开衣襟——
胸膛上，创世神格灼灼发亮！
“用这个补塔尖！”他咬牙将神格按向裂缝。神格离体瞬间，心脏骤停般剧痛，视野发黑。
金血喷溅在塔尖。
咔！咔！咔！
塔身浮出地球经纬线，江城小巷、仙界战场、灶台烟火……所有被吞噬的记忆碎片在塔身流转。塔尖缓缓闭合，一枚金核桃大小的汤勺虚影悬在顶端。
“不——！！！”巨眼疯狂收缩。
整个胃袋维度开始崩塌！肉壁剥落，露出星空背景。可寂灭之眼核心，灰雾竟凝成陈凡父亲的脸！
“小凡……”灰雾父亲伸出手，灶台围裙滴着血，“最后一碗汤……爸给你盛上……”
陈凡握塔的手猛地一颤。
幻象钻进脑海：漏雨的出租屋，父亲把唯一荷包蛋埋进他碗底，自己啃发霉馒头……
“爸……”他喉头哽咽。
塔身金光骤暗！
灰雾父亲指尖触到他眉心——
滋！
陈凡左眼瞬间灰白！皮肤爬满蛛网裂痕，半边身子僵成石雕。
“叔叔！”小女孩扑上来咬灰雾手指。小牙陷进雾里，竟咬出半颗灶糖！糖在灰雾里融化，金焰“腾”地烧上灰雾父亲手臂。
“啊——！”灰雾父亲惨叫消散。
陈凡左眼血丝崩裂，金血淌过灰白眼瞳。他喘着粗气把小女孩塞进塔门：“躲好！”
单手擎塔，塔尖汤勺虚影灌满金焰。
“这一勺。”他踏碎脚下肉壁，撞向巨眼，“喂你吃滚烫的人间！”
塔尖刺进瞳孔！
金焰汤勺捅进寂灭核心。
巨眼炸成漫天光点！
不是胜利。
是陷阱！
每点光芒里都映出林晓晓的脸，她笑着张开双臂：“小凡，回家喝汤……”
千万个“林晓晓”扑来，灰雾钻进陈凡七窍。他左半身彻底石化，石纹爬上脖颈。创世神塔在他掌心发烫，塔身地球图案急速黯淡。
杀了我……
像杀你爸一样……
你早该动手……
精神低语钻进骨髓。陈凡握塔的手一松——
“当啷！”
半颗灶糖砸在他石化的脚背。
糖纸展开，是雷虎歪歪扭扭的字：仙帝，多放盐！
陈凡石化的嘴角抽动。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落石屑：“好！老子今天……重口味！”
创世神塔轰然落地！
塔身灶台图案燃起真火，江城汤锅虚影沸腾。陈凡撕开衣襟，将左肩石化部分狠狠按进沸汤！
“嗤啦——！！！”
白烟裹着灰雾冲天而起。石肤剥落，露出底下跳动的金血。塔尖汤勺舀起滚烫金焰，劈头浇下！
“都给老子——”陈凡浴火而立，金血混着灶灰染红铠甲，“滚出我爸妈的厨房！！！”
金焰洪流淹没光点。
寂灭之眼彻底崩解！
陈凡单膝跪在虚空，创世神塔插在身前。塔尖汤勺“叮”地轻响，凝出一滴金汤，缓缓滴落。
汤滴悬在半空，映出缩小的江城街景：老王头支起烤架，白发女帝偷偷往汤锅撒糖，雷虎金属臂串着辣椒……
“回家了……”陈凡伸手去接汤滴。
塔身突然剧震！
汤滴里，映出他石化的左眼——瞳孔深处，一缕灰丝正钻向心脏。
帝心不纯，当堕寂灭。
冰冷的低语在他骨髓里扎根。
陈凡握紧汤勺，金焰灼烧掌心。他盯着汤滴里自己灰白的瞳孔，慢慢咧开染血的嘴：
“想污染老子？”
“先问灶火……认不认你这个客人。”
塔尖金焰暴涨，将汤滴裹成火球。火中地球街景扭曲变形，老王头的烤架化作灰雾獠牙，女帝撒糖的手变成骨爪……
“烧干净！”陈凡一拳砸向火球。
轰！
金焰炸开。
火光里，他左眼灰白褪去大半，却多了一道裂痕。创世神塔“咔”地裂开细纹，塔尖汤勺缺了个角。
虚空尽头，传来宇宙坍缩的哀鸣。
陈凡抱起昏睡的小女孩，扛起石塔踏向星光。塔基裂缝里，半块辣椒串静静躺着，焦香混着金血气息。
他最后回望寂灭之地。
灰烬飘散处，隐约有灶火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