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的硝烟散尽时,欧洲大陆的田野里还留着未炸的炮弹壳,废墟上的野草却已悄悄冒芽。
戴安娜站在曾经的德军机场旧址,手里攥着史蒂夫最后留给她的怀表。
表盖碎了,指针永远停在他中毒倒下的那一刻。
托雷斯特靠在旁边的断墙上,叼着烟卷,看着远处欢庆胜利的人群,眼神里没什么喜悦,只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我要去找复活他的方法。”戴安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神格在她体内日渐安稳,可失去史蒂夫的空缺,却不是神力能填补的。
她听说奥林匹斯的遗迹里藏着“逆转生死”的秘闻,也听说东方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去试。
托雷斯特吐了个烟圈,没劝阻:“你自己小心。我……得去找回家的路。”
他从未来来,也得回到未来去。
两人在废墟前分道扬镳。
戴安娜背着火神剑,朝着传说中奥林匹斯遗迹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
托雷斯特则拎着半瓶威士忌,跳上了一辆前往港口的货车,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像他抓不住的过去。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戴安娜的身影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古老遗迹里。
她在希腊的克里特岛破译过线形文字b,在埃及的帝王谷躲过守墓人的诅咒,在两河流域的泥板上寻找过生死秘符。
有时候她会在深夜里对着史蒂夫的怀表发呆,神力让她永葆青春,可史蒂夫的笑容却在记忆里渐渐模糊,这让她更急切地想找到复活的方法。
偶尔她会在报纸上看到熟悉的名字——“阿道夫·希特勒”。
起初只是小篇幅的报道,说他是个在慕尼黑演讲的政客,后来报道越来越多,字里行间的狂热让她隐隐不安。
她想起那个在机场被自己救下的、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想起他眼里的悲伤和后来的坚定,心里五味杂陈。
她救了他的命,却不知道这份“救赎”,会不会变成新的灾难。
而托雷斯特则成了真正的“流浪者”。
他在巴黎的酒吧里跟黑帮打过架,在非洲的草原上跟狮子抢过猎物,在美洲的荒漠里帮牛仔赶过牛群。
他走到哪儿都背着那把鱼鳍长矛,烟卷和威士忌从不离身,偶尔喝醉了会对着月亮喊“珍妮”的名字,喊完又自嘲地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还谈什么想念。
他也在报纸上看到过希特勒的新闻,1932年的时候,他正在柏林的酒吧里喝酒,邻桌的纳粹党徒举着啤酒杯高呼“元首万岁”,他嫌吵,拎着酒瓶就砸了过去,后来被十几个纳粹追着跑了三条街。
那天晚上他坐在易北河边,看着河里的倒影,突然觉得这场“流浪”好像没了意义。
时间不知不觉滑到1933年。
戴安娜此刻正在伊朗的波斯波利斯遗迹里,手里拿着一块刚出土的泥板,上面的楔形文字记载着“生命之树”的传说,她正准备循着线索去喜马拉雅山脉,口袋里的收音机却突然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是播音员激昂的声音:“……阿道夫·希特勒被任命为德国总理,纳粹党正式掌权……”
她握着泥板的手猛地一紧,泥板边缘的碎渣掉在地上。
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想起托雷斯特当年说的话。
“战争牵扯方方面面,不是摧毁某个东西或杀掉某个人就能解决的”。
她救了小胡子的命,却没能阻止他走向狂热,那她现在执着于复活史蒂夫,又真的是“对”的吗?
与此同时,托雷斯特正在维也纳的街头闲逛。
他看到报摊上的报纸头条印着希特勒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眼神里的狂热取代了当年的悲伤,再也找不到半分被救时的怯懦。
他买了份报纸,坐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嘴里的烟卷没了味道。
他摸出怀里的一个旧徽章——那是当年一战时,查理给他的苏格兰徽章,上面的格子纹已经磨得模糊。
他突然想起戴安娜,想起那个执着于复活爱人的姑娘,想起两人在废墟前分道扬镳的场景。
“或许……该找个地方停下了。”
托雷斯特把徽章揣回怀里,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起身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想去看看戴安娜,想问问她,找到复活的方法了吗?也想告诉她,这世界好像又要乱了。
而戴安娜站在波斯波利斯的废墟上,把史蒂夫的怀表贴在胸口,望着喜马拉雅山脉的方向,却迟迟没有迈步。
收音机里还在播放着德国的新闻,她能感觉到,一股新的战争阴云正在欧洲大陆聚集,比一战时更浓重,更可怕。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复活史蒂夫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阿瑞斯说过,战争之神的使命是守护和平,而现在,和平又要被打破了。
她握紧手里的火神剑,转身朝着欧洲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她的神装上,泛着坚定的光。
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复活爱人而战,而是为了守护那些她曾经救下的、值得被守护的人,为了不让一战的悲剧重演。
1933年的风,带着一丝寒意,吹过世界各地。
戴安娜在前往欧洲的路上,托雷斯特在前往寻找戴安娜的路上,而柏林的总理府里,希特勒正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眼神里的狂热越来越浓。
新的战争,正在悄然酝酿。
而属于戴安娜的,新的战斗,也即将开始。
………
1933年纽约的冬天,雪下得又密又冷,寒风卷着雪粒砸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
百老汇的霓虹招牌在雪雾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剧院门口裹着厚大衣的观众正排队进场,嘴里呵着白气,没人想到,下一秒会有“巨兽”撕碎这冬日的平静。
“轰隆——!”
剧院的铁皮屋顶突然被掀飞,雪块和木板像纸片似的漫天飞。
紧接着,一道黑黢黢的巨大身影撞破墙壁冲了出来——是金刚。
粗铁链还缠在它的手腕脚踝上,却早已被挣得变形,它猩红的眼睛扫过街头,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狂性彻底爆发。
“快跑啊!”
人群瞬间炸开锅,尖叫声、哭喊声混着寒风灌进耳朵。
穿西装的绅士摔掉了礼帽,穿长裙的女士崴了脚踝,原本热闹的百老汇街头,转眼变成了混乱的逃亡现场。
金刚抬起巨大的脚掌,一脚踩碎了路边的热狗摊,酱汁混着雪水溅得到处都是。
它又挥起拳头,橱窗里的玻璃“哗啦啦”碎成渣,昂贵的大衣被风吹得乱飞。
“砰!砰!砰!”
警察很快赶到,手里的手枪对着金刚连连开火。
可子弹打在金刚厚实的皮毛上,跟挠痒痒似的,只留下一个个小血点。
这点疼痛不仅没让金刚冷静,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兽性。
它猛地抓起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像扔玩具似的砸向警察,车壳撞在墙上,瞬间变了形。
托雷斯特就靠在街角的路灯下,手里攥着半瓶没喝完的威士忌,瓶盖都没拧。
他刚从码头过来,身上的旧大衣沾着雪和海风的咸味,烟卷叼在嘴角,火星在雪夜里明灭。
看到金刚冲出来时,他只是挑了挑眉,没像其他人那样逃跑,反而往路灯杆上又靠了靠,看得津津有味。
“啧,这玩意儿比一战时的坦克还能造。”
他吐了个烟圈,看着金刚追着人群跑,爪子拍碎了一个霓虹灯牌。
“警察的枪跟玩具似的,白费劲。”
话音刚落,金刚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的帝国大厦,尖尖的顶端刺破雪雾,在夜色里像根银色的针。
它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咆哮,转身朝着帝国大厦的方向冲去,巨大的脚掌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哗啦”声。
军方的战斗机很快出现在天空,引擎声“嗡嗡”作响,打破了纽约的夜空。
三架战斗机围着金刚盘旋,机炮对着它的后背开火,子弹打在地上,溅起一片片雪尘。
金刚却不管不顾,手脚并用地爬上帝国大厦的外墙,钢筋混凝土在它手里跟积木似的,轻易就能抠下一块。
“轰!”
一架战斗机飞得太近,被金刚挥起的拳头直接砸中机翼。
飞机瞬间冒起黑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往下坠,撞在远处的大楼上,炸开一团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
雪片被火光映得通红,像漫天飞舞的火星。
托雷斯特终于站直了身子,手里的威士忌瓶子晃了晃,酒液洒出来一点,在雪地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他看着金刚趴在帝国大厦的中层,对着剩下的两架战斗机怒吼,巨大的身影在火光和雪雾里显得格外狰狞,却又透着一丝莫名的孤独,就像当年在战场上,那些被逼到绝境的士兵。
“这年头,连大猩猩都想闹点动静。”
他嘟囔了一句,把最后一口威士忌倒进嘴里,酒瓶随手扔在雪地里,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剩下的两架战斗机不敢再靠近,只是在远处盘旋,机炮偶尔开火,却都打在空处。金刚似乎累了,趴在帝国大厦的外墙上,喘着粗气,猩红的眼睛看着下方混乱的纽约街头,喉咙里的咆哮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托雷斯特看着这一幕,烟卷烧到了尽头,烫了手指才反应过来。
他把烟蒂摁在雪地里,转身想走,这种热闹看一会儿就够了,比起大猩猩大闹纽约,他更关心今晚能不能找到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能不能再买瓶像样的威士忌。
可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帝国大厦顶端的金刚。
雪还在下,寒风还在吹,那道巨大的身影在夜色里,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巨兽。
“算了,跟我没关系。”他摇了摇头,把衣领往上拉了拉,裹紧大衣,消失在纽约冬日的夜色里。
只有帝国大厦上的金刚,还趴在那里,对着冰冷的夜空,发出无人听懂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