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初一清晨过后，苏棠好似卸下了什么心防，不再只拘泥于每月初一的惯例。药圃门前开始时不时出现她的身影...
师兄又熬夜修炼了？某个清晨，苏棠看着王生息眼下的青黑，俏皮的忍不住问道。
王生息正在给月华草除虫，闻言笑了笑：习惯了。
他没说每晚子时过后，养心玉就会开始发烫，逼着他要修炼，有几次他试图抵抗，结果疼得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苏棠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蜜灵糕，我加了安神的甘松...
王生息接过还温热的糕点，咬了一口，甜香顿时盈满口腔。
这半年苏棠的厨艺见长，从最初硬得能砸核桃的饼子，到现在松软可口的点心，进步之大令人咋舌。
好吃。王生息三两口解决掉糕点，舔了舔指尖的蜜糖，师妹将来不开丹房，开个点心铺子也不错。
苏棠耳尖微红，低头摆弄衣带：师兄喜欢就好...
这对男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听说绪长风闭关冲击筑基了？
苏棠点点头：绪师兄这半年几乎都在闭关，上次月考拿了甲等第一。她犹豫片刻，补充道：赵明轩师兄从天元界传信回来，说已经结丹了。
王生息动作一顿。赵明轩，那个曾经在演武场上用化气期修为逼他突破的天才，如今已经结丹了？而自己还在化气中期徘徊...
师兄已经很厉害了。苏棠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轻声道，以天罡入道还能这么快速的突破化气，三省门千年独一份呢。
王生息苦笑。是啊，千年独一份的...异类。明心镜为什么会选他？
养心玉究竟是机缘还是束缚我前路的枷锁？这些问题像蛛网般缠绕着他，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年末当最后一场雪落下时，陪练终于告一段落。
王生息久违的从藏经阁走出，缓缓走下台阶，翻阅了藏经阁所有书籍，就是不懂他的修为为何会停滞在化气中期巅峰，而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突破。
此时雪越下越大，王生息独自走回药圃。路过讲经堂时，听见里面传来文师授课的声音：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王生息默然，雪花落在肩头，很快融化成水渍。
当晚，王生息在床上闭上双眼，打坐调息，他决定尝试突破，他不再将灵力如春水般自然引导，而是选择强行冲击瓶颈。
而就在要突破瓶颈的瞬间，王生息意识开始恍惚起来，随后眼前一黑，再次陷入幻境。
这次他站在朝堂之上，两侧站满了文臣武将。而抬头则看见正对面的龙椅上，坐着个与绪长风有七分相似的男子——
不，是一个与绪长风容貌相似却更加威严的男子头戴冕旒，身着龙袍。
陛下。王生息听见自己说，声音低沉而坚定，边关告急，臣请出战。
龙椅上的男子微微颔首：王爱卿可知此去凶险？
保家卫界，万死不辞。
“好！”男子拍案而起，朕便封你为征北大将军，即日启程！
王生息单膝跪地行礼，随后转身走向殿外，殿门缓缓开启，外面广场上，数万修士列阵以待，旌旗猎猎，刀光如雪。
王生息右手高举，一柄门板宽的巨刀凭空出现，刀身暗红，沾满凝固的血渍。
众将士听令！他的声音如雷霆滚过天际，随我出战，保家卫界！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幻象戛然而止。
王生息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床上，境界竟从中期巅峰掉至初期巅峰，而养心玉则烫得吓人，那些金纹竟逐渐转变为血红色，几乎覆盖了整个玉面，在黑暗中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这到底是...王生息喘着粗气，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保家卫界“心头涌起一股荒谬感。
幻象中那个威严的帝王，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吊儿郎当的绪长风吗？
而自己却居然被绪长风封为征北大将军，难道说有外界入侵玄明界了？
那之前梦到的在战场杀尽外界修士和蓄意谋反被追杀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进入新的幻境时，情节好似都是在往前推移？
王生息看着胸前冒着诡异红光的养心玉，隐隐觉得自己的命运好似被无形的大手给操控了，想到这，刹那间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就在此时迎年钟响起，第一声浑厚沉重，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
第二声清越悠远，在群山间荡起绵长的回音；
待到第三声时，钟鸣中夹杂着隐约的龙吟。
王生息这才惊觉，从今日起，他就是上届弟子了，养心玉的两年期限也过去大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随后王生息起身前去打理那些陪伴他已有一年多的灵植。
王师兄！新年快乐！苏棠的声音从药圃外传来，带着几分俏皮几分雀跃。王生息拍拍身上的雪，走去开门。
见王生息出来，苏棠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金线的红色香囊。“诺，新年礼物“
“哦？这是什么”王生息看向苏棠手中的布袋
“真是的！这明摆着是香囊嘛，不过上次是平安，而这次是生息，那么就祝愿师兄无论何时何地都生~生~不~息~”
王生息看向苏棠，心想明明半年前还是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怎的现在变化这么大了
“来吧，进来坐坐，外面冷“虽是这么想，可语气里的关切可瞒不住这位俏皮可爱的师妹
“嘻嘻，祝贺师兄正式成为上届弟子，叩宗试准备的怎么样啦“说着便很自觉地坐在了屋内，双脚一前一后地摆动着。
“苏师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不劳您费心啦。”王生息罕见的配合起苏棠来
糟糕!苏棠忽的站起，自己给了自己脑门一掌差点忘了今日该我值守丹房
走到门口时，又突然转身，裙摆轻轻旋开一个好看的弧度，对了，香囊里我放了些安神的药材...师兄最近总是皱眉呢。
王生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的香囊传来淡淡的药香。
新年过后，王生息正式成为上届弟子，没有了原上届筑基师兄的轮番轰炸，他终于可以专心修炼。
但出乎意料的是，挑战者虽然少了，慕名而来的新届师妹却多了起来。
听说王师兄又高又帅！
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这样的议论每天都能听到。起初王生息还觉得新鲜，甚至有些得意。但很快，频繁的和就让他不胜其烦。最后不得不做了个木质面具，只要离开药圃就戴上。
王师兄！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回廊转角传来。王生息条件反射地摸向怀中的面具——
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只要出门就戴上自制的木质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
这位师妹有何指教？王生息戴好面具，转身问道。
来的是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发间别着精致的金步摇。
见王生息这副打扮，少女明显一怔，随即掩嘴轻笑：师兄何必如此防备？我只是来请教天罡拳的。
王生息暗自叹息。这已经是本周第五个以为名来找他的女弟子了。
他正想婉拒，突然瞥见苏棠抱着药篓从远处走来。她现在是中届弟子，负责给各苑送药。
抱歉，我有约了。王生息快步走向身旁的苏棠，不由分说接过她手中的药篓，我帮你送。
苏棠樱唇微张，却没有拆穿他。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身后传来少女不甘的跺脚声。
师兄还是老样子嘛，又躲桃花？苏棠轻声问，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生息无奈地点头：我宁愿面对十个周雨。他看了看苏棠的药篓，这是送去哪的？
甲苑。绪师兄要的凝神丹。
王生息脚步一顿。自从突破化气期当晚的谈话后，他与绪长风再未深谈。听说对方已经筑基中期，正在为叩宗试做准备。
我陪你一起去吧。
甲苑比王生息想象中还要精致。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间，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在微风中叮当作响。绪长风的住处门前种着一株老梅，此时已经结了青涩的小果。
进来吧。绪长风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比上次见面时沉稳了许多。
王生息跟在苏棠身后进屋，发现绪长风正在案前绘制符箓。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练功服，头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起，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王生息不熟悉的威严。
老王？绪长风抬头，明显有些意外，你怎么...
陪苏师妹送药。王生息放下药篓，听说你在准备叩宗试了？
绪长风点点头，收起符笔。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苏棠识趣地告辞，留下两个昔日好友面面相觑。
我看了你之前对阵的周雨那场。绪长风突然开口，那一拳很帅。
王生息笑了笑：阵法若是提前布置，便不会像在三省门这样，只能现场速发从而导致只余其七成威力，我能获胜实属侥幸罢了他顿了顿，你...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绪长风轻描淡写地说，眼中却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有些事，总得试试才知道。
是啊，有些事情得先试试才知道——
比如自己能否在第三次迎年钟到来之时突破筑基，从而能参加叩宗试一步一登天呢。
离开甲苑时，王生息回头看了眼那株青梅。果实虽小，却已经能看出未来的模样。他突然很期待看到它们成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