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刚刚结束游戏、显得格外安静的客厅里投下斑驳的光影。陈静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渗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对林浩说：“浩哥，我有点困了，想先去洗澡休息了哦。”
林浩还沉浸在刚才游戏里那种微妙而尴尬的氛围中，闻言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连忙点头：“好，你去吧。”
陈静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美好的曲线在睡衣下若隐若现，林浩立刻移开视线，耳根微热。她拖着步子，从自己的粉色行李箱里拿出换洗衣物和洗漱包，走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客厅里只剩下林浩一个人。他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下来。和陈静萱同处一室，尤其是经历了做饭、打游戏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互动後，那种无所不在的、属於异性的存在感和吸引力，让他这个资深社恐既感到一丝陌生的温暖，又时常紧张得手足无措。
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准备浏览一下工作群有没有遗漏的消息，或者看看技术论坛的更新。然而，一条新的未读消息却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
消息来自那个他备注为【冰璃】的联系人。头像是一片冰冷的雪花，一如她本人给人的感觉。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就在他们刚刚结束五排游戏後不久。
消息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问候：
冰璃：回去了？明知故问的开头客套。
没有称呼，没有表情，只有三个字加一个问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林浩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夏诗涵……她怎麽会主动发消息给他？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
他盯着那行字，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分析这简单问候背後可能隐藏的含义。是单纯的客套？还是另有所图？他想起晚餐时她提起App构想时带来的压迫感，想起刚才游戏里她不动声色的“照顾”和陈静萱略显紧绷的语气……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该如何回复。老实回答“嗯，回来了”会不会显得太过顺从？要不要问她有什麽事？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在意？
就在他纠结万分之际，卫生间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陈静萱穿着那身可爱的卡通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沐浴露的清香随着她一起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浩哥，我洗好啦！水温刚好，你可以去洗了哦。”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看到林浩盯着手机发呆，随口问了一句，“你在看什麽呀？工作消息吗？”
“啊？没……没什麽。”林浩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下意识地想把手机屏幕按灭，但动作太明显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他慌忙中手指一滑，不小心点到了输入框……
陈静萱眨了眨还带着水汽的大眼睛，虽然有些好奇，但看林浩一副慌张的样子，以为是工作上的烦心事，便体贴地没有多问，转身走向沙发准备继续擦头发。
林浩心里叫苦不迭，赶紧低头看手机，还好没有不小心发出什麽奇怪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拖了，必须回复。以夏诗涵的性格，如果晾着她不理，後果可能更难以预料。
他斟酌再三，用尽可能平静、简洁，甚至带点疏离的语气回复：
凌霄：嗯，下午到的。
发送成功。他盯着对话框，心里七上八下。
几乎是秒回。
冰璃：她还在？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林浩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她就这麽直接地问出来了！这种单刀直入、毫不迂回的风格，确实很“夏诗涵”。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推到了悬崖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窝在沙发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毛巾包裹湿发的陈静萱，她神情放松，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如果老实回答“是”，会不会给陈静萱带来麻烦？夏诗涵想做什麽？可如果撒谎说“不在”，以夏诗涵的洞察力，恐怕轻易就能识破，到时候更难解释。
诚实，但保留。他只能这样选择。
凌霄：在。
他回了一个字，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希望能终结这个话题。
然而，夏诗涵的下一条消息紧随而至，内容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冰璃：她的签注时间不多了吧？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林浩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缩。她怎么会这么关心陈静萱？
而且，这句“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看似善意，实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和掌控欲。仿佛在说：“看，你们遇到的难题，在我这里轻而易举。只要你开口求我。”
这种被人完全看透，并且随时可以被拿捏的感觉，让林浩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些愤怒。他讨厌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讨厌这种被“降维打击”的无力感。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一种维护自己和陈静萱尊严的冲动，回复道：
凌霄：谢谢，不用了。我们自己能解决。
消息发送出去，他握着手机，胸口微微起伏。他知道，拒绝夏诗涵的“好意”，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可预知的后果，但他此刻并不后悔。
对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就在林浩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复，准备收起手机时，屏幕再次亮起。
夏诗涵只回了两个字，却像是一记无声的重锤，敲在林浩的心上。
冰璃：是吗？
后面没有跟着任何表情，但林浩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那副清冷面容上带着的、若有若无的嘲弄和笃定。她根本不相信他们能靠自己解决这个现实难题。
这两个字，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具杀伤力。它精准地戳中了林浩内心最深处的担忧和不确定。签证问题确实是横亘在他和陈静萱之间最现实的障碍，他对此毫无头绪。
刚才回复时的那点硬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一股沉重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浩哥？你怎麽啦？脸色突然这麽难看？”陈静萱擦干了头发，凑过来一些，担心地看着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麽麻烦？”她显然注意到了林浩异常凝重的表情。
林浩猛地回过神，看着陈静萱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他不能让她知道夏诗涵说了什么，不能让她也跟着担心。
“没……没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手机屏幕按灭，塞进口袋，“就是……有点累了。我去洗澡。”
他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向卫生间，留下陈静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眨了眨眼，小声嘀咕：“浩哥最近好像很容易累哦……是不是我给他添太多麻烦了……”
卫生间里，林浩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了扑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压力。
夏诗涵的这次“问候”，根本不是什么客套，而是一次精准的试探和警告。她在提醒他，他们所处的世界不同，她拥有的资源是他无法企及的，而他和陈静萱面临的现实问题，在她眼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是吗？”那两个字的回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解决。但他知道，他绝不愿意轻易向夏诗涵低头。这不仅关乎男人的自尊，更关乎……他看了一眼门外客厅的方向，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坚定起来。
关乎他和陈静萱之间，这份刚刚萌芽、还带着诸多不确定，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和悸动的感情。
然而，现实的冰冷，并不会因为内心的温暖而融化。夏诗涵抛出的这个问题，像一颗种子，已经埋在了林浩的心底，随着时间推移，只会生根发芽，带来更多的焦虑和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