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风暴的余威散去,忘川遗骸重归死寂,只剩下墨海无波的低咽。我站在原地,浑身上下布满新旧交织的狰狞“时之痂”,仿佛披上了一件由痛苦与时间凝固而成的诡异甲胄。体内力量奔涌混乱,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各种时间伤害的“耐受”与“理解”。
“林墨!”张楠第一个冲到我身边,魂体因焦急而微微波动,她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我肩膀那最新凝结的、散发着吸力的暗色痂痕时猛地停住,眼中满是担忧与后怕,“你……你感觉怎么样?刚才太乱来了!”
我尝试扯动嘴角,露出的笑容大概有些僵硬:“还……死不了。”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摩擦碎石的质感,“就是……有点吵。”脑海中,无数时间残渣的碎片仍在嗡嗡作响,如同隔着墙壁听到的、无数个世界的杂音。
十一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满是乱码的探测器。他围着我转了两圈,想碰又不敢碰,最后瞪大眼睛指着我的手臂:“老板!你这些‘疤’……它们在动!不是物理上的动,是时间层面的……波动!我的探测器都快被这乱七八糟的读数搞烧了!”
我低头看去,果然,手臂上几道较新的痂痕内部,光影流转,仿佛封印着微缩的时空片段。“看来,‘接种’效果显着。”我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却掩盖不住其中的疲惫与沉重,“现在,我对‘时序修正司’那套把戏,还有这座破灯塔的胃口,算是有了点‘亲身体会’。”
张楠眉头紧锁,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下次了!这种玩命的方式,一次就够了!我们得找更稳妥的办法。”
“同意。”十一忙不迭点头,擦了把冷汗,“再来一次,我怕你先变成那种‘缝合标本’!”他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具已重新归于死寂的扭曲躯体。
“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安抚他们,目光落在地上的青铜钥匙上。它再次耗尽了力量,黯淡无光。“这次冒险,收获不小。至少,我们知道了这座灯塔是‘时序修正司’设立的隔离装置,为了封锁一场失败的‘时间韧性’实验。”
“时间韧性?”张楠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他们想制造能抵抗时间伤害的……士兵?还是容器?”
“不清楚。但实验显然搞砸了,还导致了‘寂灭之井’的波动泄露。”我回想起风暴中读取到的信息碎片,“这摊子烂到他们自己都收拾不了,只能用灯塔把这地方彻底封起来。”
十一咂咂嘴:“嚯,听起来这帮家伙也是捅娄子的高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把这破灯塔拆了?”
我摇了摇头,感受着体内新增的力量与知识:“拆不掉,也没必要。这座灯塔,这个‘遗骸’之地,现在对我们而言,更像是一个……资源点。”
“资源点?”张楠和十一同时看向我。
“一个能让我‘接种’、获取不同属性时间力量,并了解‘时序修正司’技术弱点的训练场。”我解释道,同时抬起手,手臂上一道痂痕微微亮起,一股微弱的、带着“迟滞”效果的力场以我为中心散开,让周围骨沙飘落的速度都慢了一拍,“看,这就是刚从风暴里‘学’来的,虽然还很粗糙。”
十一眼睛一亮:“老板,你是说,你可以把这些‘痂痕’里封印的力量,像技能一样用出来?”
“可以这么理解。但需要练习和控制,否则……”我指了指那具缝合标本,“就是前车之鉴。”
张楠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也需万分谨慎。你的状态……”
“我明白。”我打断她,知道她是担心我这非生非死的躯壳最终会承载不住,彻底崩溃。“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据点’,一个既能接收‘客户’,又能让我逐步消化这些力量的地方。”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青铜钥匙。它似乎与这片遗骸之地,与那灯塔,都有着深层的联系。或许,它能为我们提供一个这样的据点。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钥匙。就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钥匙竟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这一次,它指向的不再是某个具体坐标,而是一段……信息。
一段关于如何利用钥匙本身的力量,结合我此刻身上这些融合了多种时间特性的“时之痂”,在现实与冥府的夹缝中,开辟一个临时的、受我们控制的 “安全屋” 的方法!
这安全屋,可以依托于书店存在,却又独立于书店之外,成为一个专门处理“时间业务”的前台!
“我们有办法了。”我将钥匙握紧,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古老信息,“回书店。我们需要建立一个……‘时间诊所’。”
数日后,轮回书店深处,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密室被清理出来。
我站在密室中央,张楠和十一分立两侧。我手中握着青铜钥匙,周身“时之痂”按照从钥匙中获取的秘法缓缓亮起,散发出不同色泽、不同波动的时间之力。钥匙悬浮而起,投射出柔和的光芒,与我的力量共鸣。
空中泛起涟漪,密室的空间开始扭曲、拓展。墙壁仿佛融化了,又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重新凝聚。最终,光芒散去,密室已然大变样。
空间比之前宽阔了数倍,风格古朴而奇异,仿佛存在于时间的夹缝中。一侧墙壁变成了一面巨大的、不断缓慢流淌着如水银般液体的镜子——那是连接外界的“门户”,只有身负特定“时之念”的存在才能感知并进入。另一侧,则立着一个古朴的、有着无数细小抽屉的中药柜似的巨大木柜。
只是,那柜子上每一个抽屉的标签,写的并非药材名,而是各种与时间相关的词汇:【片刻】、【往昔】、【遗憾】、【加速】、【凝固】……甚至还有【悖论碎片】、【归寂余烬】这样的危险条目。柜子本身,散发着与我身上“时之痂”同源的气息。
“这就是……‘时间诊所’?”十一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大柜子,“老板,这柜子干嘛用的?还真能抓药啊?”
我走到柜前,伸手触摸着冰凉的木质表面,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以暂时存放和调和各种“时之念”与时间力量的奇异空间。“算是吧。”我解释道,“以后接收到的‘时间回响’、‘悖论结晶’碎片,或者我身上剥离出的、过于危险的‘时之痂’,都可以暂时封存在这里。也可以……用它来调配一些简单的‘时间契约’。”
张楠感知着这个新空间稳固而隐秘的时空结构,微微点头:“这里确实比直接在前厅交易安全得多。而且,气息与你相连,外人难以推算。”
就在这时,那面水银般的镜面墙壁,忽然泛起了涟漪。
我们三人立刻警觉起来。
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波动渐渐平息,映照出的却不是我们密室内的景象,而是一片弥漫着灰色雾气的、不断有细微闪电划过的诡异空间。
紧接着,一个穿着残破铠甲、身形模糊、仿佛由无数战场硝烟与呐喊凝聚而成的古代将军模样的魂影,踉跄着从镜中“跌”了出来!
他魂体不稳,周身缠绕着强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执念”——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一场未能到来的胜利,一个错失的战机!
将军抬起头,猩红的魂眼扫过我们,最终定格在我身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跨越千年的不甘与急切:
“此处……可是能交易‘时机’之地?!”
“吾要……买回当年赤壁东南风起前的那……一炷香!”
第一位通过“时间诊所”上门的,真正的“大客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