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骑到半路，舜海浪突然把腿往地上一撑，抬手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小飞，换你骑。”他说话都带喘。
“啊？这才骑了一半啊。”小飞原本抱着舜海浪的腰，在颠簸中都快睡着了，一听这话立马清醒过来。
“地笼少说三十斤，再加上你这一百五十斤。”舜海浪说着，伸手在小飞肚皮上捏了捏那层软乎乎的肥肉。
俩人笨手笨脚地换位置，自行车晃得厉害。
小飞一屁股坐上车座时，生锈的车架‘吱呀’一声响，听着都快散架了。
舜海浪赶紧用腿撑住车，帮他蹬了几步。
“悠着点，别把车座压塌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快到集市了，早上六点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
炸油条的香味混着各种早餐的味道飘过来。
小飞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叫起来。
舜海浪在后座直翻白眼，“一到集市你就饿？你属猪的啊？”
他看了眼手表，“先把海货卖了再说。”
远远就看见老熟人刘志明跨在摩托车上东张西望。
舜海浪顺手从竹篓里捞出两只螃蟹，跳下车走过去。
“刘哥，今天没啥好货，这两只蟹你拿回去下酒。”
刘志明接螃蟹时生怕被夹到，赶紧扔进写着‘尿素’的蛇皮袋里。
“赶海这事看运气，说不定明天就有好货了。”
突然想起来电子表的事，“对了，等一下。”
他麻利地下车，从摩托车后备箱拿出个纸盒。
“你要的电子表，我给你带来了。”
舜海浪有点不好意思：“刘哥，今天还没卖货，身上没钱…”
“嗨，二十块钱的东西还怕你赖账？”刘志明爽快地摆摆手，“先用着，下回再给。”
旁边小飞早就盯着电子表两眼放光，接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戴在手上。
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连出海的紧张都忘了。
舜海浪也不含糊，直接从竹篓里拎出一条一斤多重的海鳗，塞进刘志明的尿素袋。
“什么也不说了，刘哥，这条鱼送你，我们先去卖杂货。”
“嘿，你小子够意思！”刘志明掏出一支烟递给舜海浪。
三人聊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路上，小飞不停地摆弄电子表，研究各种功能。
“谢了海浪哥，我也有电子表的人了！”
刚到海鲜区，还没停稳车，老乔头的大嗓门就传过来了：“舜家小子，今天带什么好货来了？”
老乔头眼尖，老远就认出了那辆老自行车上的哥俩。
他知道这俩年轻人又来给自己送生意了。
“运气不错啊，今天都有啥？”他笑眯眯地迎上来。
舜海浪跳下车，把竹篓稳稳放在地上，掀开盖子给老乔头看。
“乔叔，都是刚起的地笼货，您看，还带着海水呢。”
老乔头蹲下来，熟练地翻看。
他掂了掂蛤蜊，又看了看那条鲈鱼，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这么着吧，老头我吃点亏，连竹篓一起称，两块一斤全包了，怎么样？”
小飞正专心研究电子表，完全没注意他们说话。
直到舜海浪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他才回过神。
立刻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乔叔啊，我妈常说您做生意最厚道了。”
他拎起一只螃蟹，“这蟹市场价起码三块，鲈鱼少说也得五块吧？”
“五块？你当这竹篓是金子做的？”老乔头吹胡子瞪眼，抓起一条最瘦的海鳗，“就这品相，三块钱有人要都得偷着笑！”
俩人讨价还价引来不少人围观。
隔壁大金收购站的老板穿着防水裤走过来，打趣道：“老乔啊，这俩小子怎么总往你这送货？该不会是看上你家闺女了吧？哈哈哈…”
老乔头一听，脸色立马变了，盯着舜海浪说：“你是老大，给个实在价。”
“今天这些货，全送您了。”舜海浪露出笑容把竹篓往前一推。
“白送？天上掉馅饼？”老乔头警惕地后退半步，“想娶我闺女？先买条大船，再盖栋小楼，还得是万元户，否则免谈！”
舜海浪半真半假地问：“此话当真？”
老乔头鄙夷的眼神立刻让他收起了玩笑。
“行啊，你要真是万元户倒也可以考虑。”
舜海浪揉了揉鼻子，“乔叔，这些真送您。”
围观的人开始起哄：“老乔头，这孩子多实在啊！”
“人又勤快，身体还结实！”
舜海浪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竹篓：“乔叔，这些货换您一天柴油船，不要手划的那种。”
在一片笑声中，老乔头挥手赶人。
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指在竹篓里拨弄着海货，眯着眼睛盘算。
这一篓子货经他手一转，少说能赚一两百。
“成吧。”他终于松口，“给你们一条五米乘两米的小柴油船。”
“不过有三个条件。”
“乔叔您说。”舜海浪立刻竖起耳朵。
“第一，”老乔头掰着手指，“这次出海的收获得优先卖给我。”
舜海浪嘴角微扬：“那得按市场价，过秤。”
“第二，”老乔头没接话，“船的柴油钱你们自己出。”
“那是自然。”舜海浪拍着胸脯保证，“哪能用船还不给油钱的道理。”
老乔头刚要说出第三个条件，小飞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算了，第三个先留着。”老乔头摆摆手，“你们在门口等着，我去打个电话。”
只见他在小本子上翻找号码，拨通后大嗓门响彻整个店铺。
“喂，郑朝富吗？我老乔啊！”门外的哥俩不用进去都能听清每个字。
“你家柴油船今天闲着吧？对对，有两个年轻人要用…”
“行，让他们直接去找你谈。”
挂断电话后，伴随着撕纸声，老乔头走出来把地址条塞给舜海浪，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竹篓，“这个归我了。”
舜海浪接过纸条，鞠了一躬：“谢了乔叔！那个万元户的事我一定抓紧！”
说完跳上车猛蹬踏板。
“臭小子！”老乔头作势要追，看着两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无奈地摇摇头。
隔壁大金收购站的老板倚在门框上笑道：“老乔头，这结实小子果然是冲着你家闺女来的啊。”
自行车在周大叔的路边摊前停下。
“周叔，今天忘带钱了，赊个账呗？”舜海浪笑嘻嘻地看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
周大叔抬头一看，乐了：“我当是谁呢，舜家小子啊！拿去吃吧，就当周叔请客。”
“今天怎么没带狗子？”
小飞接过韭菜盒子就是一大口：“狗子看家呢。”
舜海浪拎起塑料袋：“今天出海走得急，谢了周叔，下回把钱补上。”
自行车又上路了。
后座的舜海浪研究着纸条上的地址：“郑朝富家是不是上学时养大狼狗那家？”
在燕子港，家里有船的人家没几个。
自行车七拐八绕，终于按地址来到一户人家门前。
舜海浪在门外喊道：“郑叔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