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僵持的当口,骑射会的主人老班侯匆匆从人群后挤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弓,脸上堆着笑打圆场:“陛下,瞧我这不中用的!方才在帐后清点箭矢,倒错过了前头的热闹。咱们今日是来比骑射的,别跑了题啊!”
他说着,目光扫过地上的便面和跪着的凌不疑,岔开话题:“方才看各位公子射箭,虽有灵气,却还缺些力道。不如咱们请两位军中翘楚露一手,也叫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瞧瞧什么叫真本事。”
文帝本就愁着怎么打破僵局,一听这话,立刻顺着话头接话,语气里满是赞许:“老班侯说得对!曦滢和子晟都是沙场里拼出来的,骑射功夫在朝中数一数二。今日正好,你们俩都下场试试,让这些小辈们开开眼!”
这话丝滑的转开了话题,没叫任何人难堪。
凌不疑沉默片刻,知道此刻再坚持也无意义,便缓缓起身,对着文帝拱手:“臣遵旨。”
他看向曦滢时,眼神万分失落,却也没再纠缠求婚之事。
曦滢也答应下来。
被人当标杆,总比被人当谈资来得好,她可不想让这场闹剧再发酵下去,早点结束才是正经。
老班侯立刻让人牵来两匹上好的骏马,又取来两把硬弓,笑着引二人往校场中央走:“两位将军也叫咱们开开眼,看看这百步穿杨的本事!”
周围的吃瓜群众大多人精,见话题终于变了,也纷纷跟着起哄,刚才的求婚风波瞬间被抛到了脑后,紧绷的气氛瞬间活络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校场中央 —— 谁不想看看这两个少年得志的将军谁更厉害呢?
三公主和五公主虽还有些不甘心,却也不敢在文帝面前再造次,只能悻悻地坐回原位,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蛮力罢了,眼瞎心盲,不识好歹。”
她们的心思素来直白:凌不疑有了喜欢的人,她们不高兴;凌不疑喜欢的人偏偏看不上他,她们更不高兴。
程少商则悄悄拉了拉万萋萋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校场,小声嘀咕:“萋萋阿姊,凌不疑和我阿姊,到底谁更厉害啊?”
万萋萋掩着嘴,也小声冲程少商咬耳朵:“凌将军我不知道,不过你阿姊在漠北打仗的时候,塞外骑兵悍勇,他们射的是快箭,能瞬间冲到人十丈之内,一个箭袋眨眼就射空了,你阿姊就跟他们对射,不落下风,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旁的程颂听得牙痒痒,一边要防着妹妹跟万萋萋靠太近,一边又忍不住盯着校场看,只觉得手心都替两人捏着劲,不知道该先关注哪边好。 说话间,曦滢的箭袋已经射空,驱马小跑着回来。
远处的卫兵举着她的靶子跑回来,一边高喊:“安国公主,全中!”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士兵也举着凌不疑的靶子回来:“凌将军,全中!”
“阿姊真厉害!”不必程颂真的动手拉开自己的妹妹和心上人,程少商已经起身为曦滢欢呼了。
凌不疑中不中的她不管,反正她阿姊天下第一好!
文帝也笑着拍手:“好!好!真是不相上下!”
有了曦滢和凌不疑“抛玉引砖”,这场骑射活动似乎也没什么看头,匆匆的散了。
迷路的班小侯终于赶到,结果悲催的只看到了一场杯盘狼藉。
宴饮散去,曦滢身边簇拥着一群人。
被残忍拒绝的凌不疑从人群后越众而出,表情平静,只是眼神比往日沉郁了一百倍:“曦滢,我有话要说。”
这声话音刚落,周围的喧闹瞬间淡了几分,大多数人都被凌不疑骇人的气场镇住了。
万萋萋和程少商反应过来之后,如同左右护法一般,挺直腰板挡在了曦滢的面前,色厉内荏的程少商插着腰,试图叫阵。
而程颂和楼垚虽然心里发虚,却还是挡在了她俩的身前,唯独何昭君,笃定凌不疑不能奈何曦滢,安静的站在曦滢身边。
曦滢哭笑不得:“好啦,没事的,我单独和凌将军说说话,都玩儿去吧。”
真没事儿?万萋萋用眼神确认了一下,得到了曦滢肯定的目光,果断拉着程颂跑马去了。
程少商一百个不放心,还想争取一下:“阿姊……”
曦滢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哄道:“没事的,你不是还想去看哪个雁回塔吗?机会难得,和楼垚一起去看吧,注意点安全。”
好叭,程少商鼓着脸,被听话的楼垚拉走了。
何昭君见状,也对着曦滢微微颔首:“那我回营帐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背影利落,没再多问一句。
即使在凌不疑的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但是如此空旷的地方,再小声的说话都会没有遮挡的传到别人耳朵:“换个地方说话吧。”
两人走到柳树下,暮色里的柳枝垂落,形成一道天然的帘幕,风拂过柳枝的沙沙声响,掩盖了两人的对话声。
曦滢停下脚步,没有绕弯子:“说吧,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曦滢,我是真心想求娶你,”凌不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牢牢锁住她,语气带着一丝执拗,像是要从她眼底挖出点什么来,“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拒绝?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 你已经心有所属?”
曦滢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毫不犹豫:“理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陛下面前的回答就是我的真心话,凌不疑,我对你没有半点男女情意。”
曦滢看着凌不疑的脸,俊朗,但是阴鸷。
但是背负血海深仇的美强惨,霸道阴鸷,控制欲超强的少年将军。
这样的人设,注定了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更别提共度余生了。
可以说除了皮囊,他就是曦滢喜欢的异性的反面,她曦滢也不是什么美少年都吃的。
对比强作镇定的凌不疑,曦滢的语气没什么情绪:“你今天的举动,对我有半分尊重吗?觉得你那句愿意娶我就像是天神下凡一样救我于所谓的水深火热?”
“你不问我意见,请陛下做主,是不是觉得只要陛下点头,我就只能无怨无悔奉旨成婚?”
“你想过我讨厌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别人的谈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的囊中物,而你志在必得?”曦滢平铺直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我讨厌这种不管不顾的自我感动,更对有人替我做决定深恶痛绝。”
这一连串的质问,看似是提问,实则已经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