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滢放下茶盏,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语气不辨喜怒,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从我嫁进来第一次见面便警告过,坏了规矩绝不姑息,不管你们谁先起的头,主子说谎欺上,奴才乱传闲话,扰了后宅安宁,按着规矩,都得受罚。”
“青格格禁足,并罚亲手抄宫规百遍,既然简单的规矩记不住,那便把最难的抄到记住为止,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 曦滢转头看向一旁的弘历,语气平淡,象征性的询问,“王爷,你没意见吧?”
有意见那也是不接受的。
八百多页的宫规,青樱就是真是太复印机,干冒烟了也短时间也印不完。
但弘历能有什么意见,曦滢一早就有言在先,现在是青樱先犯了规矩,挨罚也是应当的。
更何况明日就要跟曦滢回门了,他还不想在这个关口找不痛快,若是曦滢真的跟马齐告上一状,或者哪怕只是在家里露出个不痛快的表情,就马齐那个三朝老头的炸裂性子,和富察家那乌泱泱的一群男丁。
别说他养母只是个挂名钮祜禄氏的甄姓女,就算他亲妈是真钮祜禄氏都不见得好使,毕竟额亦都和额亦腾的区别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那不是在找曦滢的不痛快,那是自找不痛快,到时候丢面子的还是自己。
这种时候,乾小四拥有清晰的自我认识。
弘历连忙点头:“福晋处置得妥当,就按你说的办。”
“至于阿箬——赵一泰,去传板子,” 曦滢的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阿箬身上,“乱嚼舌根,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赵一泰躬身应了声 “是”,转身便往外走。
“福晋饶命!福晋饶命啊!” 阿箬这下是真的知道怕了,哭得撕心裂肺,被两个嬷嬷架着往外拖的时候,还不死心回头看向青樱,可青樱却始终低着头哀悼自己都一百遍,仿佛没听见她的求救,连一眼都没舍得分给她。
弘历同曦滢回了正院。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阿箬凄厉的惨叫声,但没叫几声,便呜咽的消了音,是行刑的太监把她的嘴堵住了。
青樱翘着手指开始抄书,别苗头别了好几天的知心,都对阿箬升起了点恻隐之心,问青樱:“主儿,是不是叫人把阿箬姐姐抬回来。”
青樱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宣纸上戳出一个小墨点,她语气淡淡的:“不必管她,她今日该吃这个教训,挨完打她自己会回来的。”
知心:你确定她能自己回来?那是打屁股不是打脸也不是打手心,爬不爬的动都够呛,让她自己回?
知心觉得自己这个新主子真不是个人,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她就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命的,别落的跟阿箬一个下场才是,人家那还是陪嫁的丫头呢,都混成这样,自己这个半路加入的,还是别争先了。
阿箬挨完打后,就被嬷嬷们扔在了青樱院外的石阶旁,没人管没人问。她趴在冰冷的地上,后背火辣辣地疼,连动一下都觉得钻心,眼泪混着地上的尘土,糊了满脸。
最后还是曦滢不想大如的主人就这么轻易死宫里,叫赵一泰喊了几个小宫女把人抬回去了。
不过也不是白抬的,赵一泰指挥着小宫女把阿箬抬上担架,一边走一边 “语重心长” 地给阿箬洗脑:“阿箬你也别怨福晋心狠,咱们府里向来是规矩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福晋身边的素心姐姐,要是犯了错,该罚也得罚。”
说着说着,赵一泰感叹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家青主儿也真是…… 看你被打得这么惨,也不派个人来接你回去,这心也太硬了点吧?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就这么对你?”
阿箬趴在担架上咬牙切齿,后背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可赵一泰的话却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是啊,格格,你的心还真硬呐。
她从小就跟着青樱,为了青樱的事,她连福晋都敢顶撞,可到头来,青樱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肯说,甚至不肯派人来接她。
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里那点仅存的主仆情分,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渣。
一场打,直接把她俩打小的主仆情分打散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恨意。
阿箬一回便开始在床上哼哼唧唧,小宫女来帮她清理伤口,直接开始惨叫。
小院儿本来也不大,抄书的青樱本来就烦了,如今更是烦上加烦,心烦意乱的吩咐道:“知心,你去叫阿箬低声些,挨了板子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怎可如此嚎叫,失了体面。”
知心本来也因为今天的事情神思不属,听了青樱的吩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工作规划。
推门进了下人房,就见阿箬趴在床上晾伤口,后背红肿一片,杖痕纵横交错,看着就疼。
看阿箬那惨样,知心觉得自己能原谅一秒钟她往日的颐指气使,就一秒,不能再多了。
阿箬见知心来了,语气有些弯酸:“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主儿身边伺候吗?主儿终于想起我这个挨了打的奴婢了?”
知心语气有些复杂:“青主儿觉得你的声音扰了她抄书的清净,叫你低声些,挨了打也要体体面面的。”
“体面?” 阿箬气的要死,猛的抬起身,把趴着的枕头扫到了地上,但也因为这猛然的动作,拉扯的伤口,喊得更凄厉了。
知心弯腰把枕头捡起来放回去:“阿箬姐姐跟了主儿这么些年,想来对她的脾气也清楚,你就别……”
阿箬冷笑一声,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掉:“是啊,这么些年了,哪次不是她干干净净当好人,坏事脏事都叫旁人做了,还真是清清白白,以后这些体面的事儿啊,就交给知心妹妹了 ,毕竟你是内务府挑的宫女,比我们这些家下人可能耐多了,一定不会为此挨打。”
不不不,不必了,知心不敢向阿箬这般说出口,但是在心底疯狂拒绝,现在都这样了,以后还不得把命填给这个主啊?
前车之鉴明晃晃的趴在这里,这青主子身边第一人的尊位,还是不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