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念及??亲王多年勤勉,今日其福晋咆哮乾清宫的罪过,便暂时不追究了,便令保平之女钮祜禄氏和殷大成之女殷氏为??亲王侧福晋,望能为亲王府延续香火,也免得你整日心思不在正途上!”
不追究?还特意强调是“暂时”的?但这不重要,甄玉娆很快被更大的震惊淹没——皇上这哪里是“体恤”,分明是借着恒媞的事,赤裸裸地插手他们王府的内务!
她与王爷成婚时便许下“一生一代一双人”的誓言,十余载夫妻情深,从未有过半分嫌隙,如今却要平白添两个侧福晋,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瘫坐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上!”甄玉娆猛地回过神,声音凄厉得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她挣扎着挺直脊背,言辞激烈地辩驳,“妾身与王爷成婚十余载,自始至终恪守妇道,与王爷更是约定一生一代一双人!亲王府子嗣之事,自有天定,何劳皇上强行插手?您因恒媞之事迁怒妾身一人便罢,怎能毁我夫妻情义!这侧福晋妾身断不能受,若皇上执意如此,臣妾唯有以死明志,不负与王爷的誓言!”
她挣扎着试图走到乾隆跟前争辩,却被进忠和进保死死拦住了。
而她的一大段控诉,最终只被乾隆的四个字挡了回去:“你想抗旨?”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亲王到——”的唱喏声。
??亲王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朝服上还沾着尘土,一见殿内情形,脸色骤变,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皇上息怒!臣妇无知鲁莽,冲撞了圣驾,皆是臣治家不严之过,还请皇上赎罪!求皇上看在臣多年效命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
??亲王比乾隆还要小几岁,他们关系一向亲近,见他赶来,脸色稍缓,却依旧冷声道:“你来得倒是快,看看你的好福晋!朕赐侧福晋是为亲王府延续香火,她倒好,竟敢当众抗旨,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在她眼里,朕不会还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光头阿哥吧?”
??亲王连连磕头:“皇上明鉴,她断无此心呐,奴才年逾三十尚无子嗣,本就有愧祖宗,皇上赐下侧福晋是体恤奴才,奴才夫妇怎会抵触?圣恩浩荡,奴才感激涕零,至于治家不严,那是奴才的过失,求皇上宽恕奴才内子的一时糊涂!”
甄玉娆没在意??亲王给她顶雷,只知道他接受了那两个侧福晋,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她眼中满是失望与委屈,像是要将他望穿一般——他们明明说好的誓言,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背弃?却见??亲王眼神里满是急切的示意,终究只能咬着牙,不甘心地磕了个头:“妾身知错。”
乾隆见两人服软,脸色才彻底缓和下来:“既已知错,便退下吧。侧福晋择吉日入府,你们好好绵延子嗣,别再让朕失望。”
??亲王如蒙大赦,连忙拉着甄玉娆谢恩告退。
走出乾清门,冷风一吹,甄玉娆才像是回过神来,猛地甩开他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你我成婚时许下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你都忘了吗?那些海誓山盟,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亲王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怎会忘?可君命难违,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他早已经不是你印象中的四阿哥了,你还想跟他面前充长辈吗?我今日若是不服软,不仅你我性命难保,整个??亲王府上下百余口人,都要跟着遭殃,你明白吗,你是在自寻死路。”
她怎么就是没明白,如今不是小叔叔和大侄子,而是奴才和主子,地位早就异位了。
甄玉娆闻言,浑身一震,所有的委屈与愤怒瞬间被无力感淹没,她望着丈夫疲惫又无奈的脸庞,终是泣不成声,却再也无力反驳——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接受两个侧福晋,她又能如何反抗呢?
甄玉娆的哭声混着委屈,却只换来丈夫一声沉重的叹息。
而没过多久,寿康宫内的恒媞,早已从来往的嬷嬷口中得知了乾清宫的变故。
“你说……姨妈为了我,被皇兄赐了两位侧福晋?”恒媞坐在冰冷的床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瞬间涌满血丝,“是我……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任性妄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皇兄怎会迁怒姨妈?若不是我要被远嫁蒙古,姨妈怎会冒险进宫讨说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毁了姨妈的幸福!”
一旁的侍女连忙劝慰:“公主莫要自责,这都是皇上的旨意,与您无关啊!福晋娘娘也是自愿为您求情的,您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错!”
“无关?怎么会无关!”恒媞猛地拔高声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夺眶而出,她一把挥开侍女递来的汤药,只听“哐当”一声,瓷碗摔在地上碎裂开来,褐色的药汁溅湿了她素色的裙摆,滚烫的药渣溅到脚背上,她却浑然不觉,“若不是我,姨妈和姨父还能守着一生一代一双人的誓言安稳度日!都是我害了他们!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从那日起,恒媞便开始绝食。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任凭谁来劝说都无动于衷。
任凭贵太妃亲自过来劝说,或是侍女端来她往日最爱的点心,她都紧闭双唇,连一眼都不看。
“皇兄要我远嫁蒙古,断我念想,还要毁了姨妈的婚姻,我便以死明志!”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执拗的狠劲,这个时候,倒是倔强得同她亲妈有了一点相似之处,可惜她母亲通过消耗敌人达到目的,而她只能消耗自己,不能不说是一种手段降级了。
“若他执意如此,我便死在这寿康宫,让他看看,他是如何用皇权逼死自己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