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天洗漱过后来到民宿的餐厅。
看到房东老太太正在厨房忙碌,她儿子——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报纸。
见到林天下来,他热情地招呼道:小姑娘,昨晚睡得还好吗?阿姆刚蒸好的梁弄大糕,要不要尝尝?
谢谢,正好饿了。林天接过热气腾腾的米糕,状似随意地问道:老板您在这里生活很久了吗?对丹山赤水应该很了解吧?
我回家乡开民宿快八年了。老板放下报纸,眼睛望向远处赤红色的山峦,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山里采药,后来去城里闯荡,漂泊半生后,最后还是回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怅惘。
林天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调出相机里昨晚拍摄的录像。画面中只有寂静的山林和偶尔掠过的飞鸟,没有任何异常。
老板,听说这里会出现红色霞光?您亲眼见过吗?
老板闻言轻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从小我就天天看着那座山,从没见过什么霞光。他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过...听我阿姆说,七八十年代那会儿,常有道士专程来朝拜。说是要找什么...赤松子留下的仙迹。
那他们找到了吗?林天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
真要找到什么,这里早该上新闻了不是?老板笑着摇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对了!好像有人曾经留下过一块石碑。当时被村里人搬回家当洗衣板,后来政府来人,又给送回到原处了。
石碑?林天重复着这个词,快速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这个线索,具体在哪个位置,您还记得吗?
老板皱眉回忆:应该就在丹山绝壁那边。不过这些年景区开发,不知道还在不在...
用完早餐,林天回房收拾行装。她特意检查了摄像设备和照明工具,又去附近商店购置了一顶轻便的单人帐篷。
正午时分,林天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来到景区。
与昨日不同,今天她刻意避开了常规游览路线,沿着一条鲜有人迹的小径向深山走去。
寻找第九洞天遗址的过程比预想的更加困难。林天对照着手机地图和中年老板的手绘草图,在密林中辗转了两个多小时。
正当她准备休息会时,忽然在丹山绝壁背面的山坳处发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竹林。
这里的竹子不仅格外青翠,而且全部聚集在一起生长。
拨开茂密的竹丛,一个被落叶掩埋了大半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天蹲下身,用手拨开堆积的竹叶——这些枯叶已经积了半米多厚,奇怪的是山洞内部却几乎是片叶不沾。
就是这里了。林天喃喃自语。她从背包里取出折叠铲,花了近半小时才清理出足够通行的空间。
洞口十分狭窄,高度不足一米五,宽度刚够一人侧身通过。身高168的林天不得不卸下背包,弯腰钻入。
洞内空间出乎意料的干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矿物气息。阳光从洞口斜射进来,照亮了凹凸不平的石壁。
林天打开头灯,光束扫过之处,密密麻麻的刻字映入眼帘。
大部分是现代游客留下的到此一游,但在这些潦草的字迹间,偶尔能发现一些工整的题刻。
氤氲天成镌玉山,缱绻帝释洗灵川。辞别烟花问道去,逍遥天地作散仙...林天轻声念出一位元代隐士留下的七绝古诗,手指抚过石壁上深深的刻痕。
她继续探查,在西北角发现了一个表面光滑的石蒲团,看上去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打磨。
林天在幽暗的洞穴中仔细搜寻,却始终不见民宿老板提到的那方石碑。不知是传言有误,还是石碑早已被人移走。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蒲团后方的石壁上几个模糊的刻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三个从左至右排列的大字因年代久远而风化严重:字尚可辨认,中间是个字——奇怪的是这个字首部仅有一横。最右边的字更是模糊不清,似又似,在斑驳的石壁上若隐若现。
林天迅速掏出手机查找线索:唐代杜光庭《洞天福地记》记载,此处洞府的主人应是汉晋时期的得道真人——刁道林。
这个名字让她心头一震,因为竟与记忆中祖父的名字出奇地相似!
林天想起多年前向父亲询问祖父往事时,父亲总是含糊其辞,只说祖父名叫林道习,在战乱年代去世,却从未说明具体是哪几个字。
如今在这千年古洞中看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不禁让林天陷入深深的沉思:一位是汉晋时期的仙人,一位是近现代的普通人,两者之间怎会有所关联?
可这名字的巧合,又实在令人费解。
将这个“关键点”在手机备忘录中记录下来后,林天又仔细查看了洞壁三遍,直到感觉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才准备休整一番。
林天盘腿坐在石蒲团上,不自觉地摆出打坐姿势。父亲教授的《黄庭经》调息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
她先调整呼吸节奏,让气息逐渐绵长;继而默数呼吸次数,从一至十,周而复始;随后将注意力集中在气息流动的声音上;最后尝试内观,感受体内能量的运行。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洞外的光线渐渐转暗,游客的喧哗声早已远去,只剩下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林天的意识逐渐沉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仿佛漂浮在宁静的湖面上。
她没有注意到,背包中的乌木匣子正在发出微弱的荧光,那光芒时明时暗,如同在呼吸一般。
当月光透过洞口洒落进来时,林天的呼吸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
洞内的温度似乎正在微妙地升高,石壁上那些古老的刻字隐约泛起红光。
而在她身后,那个被岁月磨蚀的名字,正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