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界的夜明珠刚从深光转向浅辉的时候——这便是水仙族最适合远行的时辰。
澄渊与净岚,两位被点名的水仙使者,静立在寒瀑台前。
他们没有带兵,也没有仪仗。
只带了水族最基本的两样东西:
一盏心息灯,一柄折水剑。
水族不需要别的。
他们的力量本身就来自“克制”。
越是远行,越是简净。
寒瀑台缓缓开启一道水门,澄渊踏入前向澈渊行礼:
“长老,若见异常?”
澈渊双手负在身后,白蓝长发被水光轻轻托起,像一片不动的深湖。
“你们的职责不是判断。不是介入。只是——看。”
澄渊与净岚同时低头:“遵命。”
水门一合,两道水息便轻轻掠过水镜之海,向着火界所在的方向——那一端遥远的赤焰之地,缓缓地流去。
—
跨界的路并不好走,水仙族走得并不快,澄渊带着净岚沿着三界的界缘而行,那是一个介于未生与已生之间的地带,没有风、没有声、没有光,只有三界交替散落的余息。
这种地方最容易迷失。
但水仙没有迷路。
他们的脚步像水滴落在石上,不争、不抢,只顺势而行。
走出界缘时,火界的气息首先扑向他们。
那是一种热到透明、亮到刺目的存在。
净岚第一次接触到火息,几乎下意识皱了皱眉。
“……真热。”她轻声道。
澄渊却没有皱眉。
他只是抬手,让自己的水息在掌心铺开——那一层薄薄的水镜立即把火息折回了一点。
“火本就烈,”澄渊平静道,“但烈得坦荡。”
净岚侧头看着火界的方向,忍不住又轻声补了一句:“却也——太亮了。”
—
火界真正的光,在远处。
起初是一点赤色,像是熄灭前的炭火。
但越往前,那一点赤色开始拉开、流动、化成长线、化成光幕、化成海浪。
再往前一步——整片赤岩山的天光,突然压倒性地涌入他们的视野。
净岚屏住了呼吸。
澄渊的水镜,在那一瞬间微微凹陷。
不是被火压,而是被火照亮。
从未见过光的水,第一次见到光从天地正中升起,没有遮掩,没有羞怯,亮得像要让世界承认它的存在。
“火……原来如此。”
净岚喃喃。
澄渊没有回应。
他的眼底静得像一口深渊,只是很轻地、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难怪霁寒会被扰。”
净岚一怔:“师兄的镜波,就是……”
“是。”澄渊道。
“火太亮。
非常亮。
亮得连水都会抬头看一眼。”
他们继续走。
越靠近赤岩山,火界地面的纹理越清晰:
黑红相间,像是熔过又凝的地层;
火苗在缝隙里悄悄跳动,却不烧、也不躁,倒像是一种安静的呼吸。
水仙从未见过“热的呼吸”。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
火并非他们以为的那种失控之物。
火,是活的。
而且亮得有秩序。
—
当岩火教的大门远远显现出来时,澄渊忽然停下脚步。
净岚抬头望着那座山门,山门没有屋檐,没有墙壁,只有一整块赤岩削成的巨弧,像一团巨焰静止在空中。
火神族喜欢赤色,可岩火山门的赤却不是散乱的。
而是干净、坚定、极具力量的赤。
净岚轻声:“……这就是火神文明。”
澄渊点头。
“光的文明。”
水仙第一次如此接近火神族,
第一次以“静”的眼睛看“亮”。
而下一步,就是——
跨入火界的大门。
就在他们抬脚的那一瞬,澄渊的水镜悄悄折射出一道火息,亮得让他侧过眼。
那火息来自山门深处,轻灵、温暖、带着少年的跳跃——与火界的烈焰不同,它干净得近乎天真。
净岚轻轻道:
“这火……不像战火。”
澄渊垂眸沉吟:
“或许,那便是火神继承人。”
火界的光,第一次靠近水界。
而水界的影,也第一次踏入火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