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息初凉,火影相依。
水息散尽,大殿里终于恢复了火族习惯的温度。
赤璃第一个开口,她向来藏不住情绪,此刻脸色极难看。
“他们太放肆了。”
赤璃咬着牙,火纹微微发亮,“竟敢在我们殿前查什么‘息脉’——好像我们火族会出事似的。”
岩槿站在她旁边,似笑非笑地摇扇子,轻声道:“怕是来了个比往年级别更高的祭司吧。看那镜光,不简单。”
他语气轻松,可眼底却藏着思考。
炎宿则安静得多,他的目光停在殿前的石阶上,像在回想什么。
他低声道:
“他们不是挑衅。那水息……确实调顺了一些火脉。”
赤璃瞪大眼:“你在替水族说话?”
炎宿摇头:“我只说事实。”
岩姒看着他们,有些失神。
她想起刚才那一瞬——
火界呼吸变得更轻松。
不是弱,而是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火。
?
岩槿突然侧头看她:“殿下,你觉得他们如何?”
岩姒沉吟了一下,说的依旧是真心话:
“……不一样。”
赤璃愣住:“哪里不一样?”
岩姒想了想:“他们不像我想的那样冰冷。他们有节制,有规矩……像山里的雪水,被藏了很多年。”
她并非赞美,只是在描述一种陌生的感觉。
赤璃撇嘴:“我看不出好在哪。”
然后嘀咕一句,“尤其那个为首的,看殿下的眼神怪怪的。”
岩姒微微一怔,莫名想到那滴在水镜上落下的薄光。
她轻声道:“只是礼节,不要乱想。”
炎宿却突然抬起眼:“……并非所有眼神都只是礼节,殿下。”
岩姒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句话在未来某一天会变得沉重。
?
烬夭一直躲在角落里,她不喜欢话多的地方。
但现在,她躲得更深。
因为只要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水息,
她就会痛。
她不敢让岩姒看到她的状态,也不愿在火族人面前示弱。
影不属于光的地方。
她只是静静盯着岩姒的背影。
那是她一天里少有的快乐。
?
夜息降下时,火殿恢复了平日的红光。
岩姒回到自己的殿室时,忽然听见窗后有一点细微的动静。
她轻声问:“……夭?是你吗?”
影光微亮,烬夭从窗后的暗处走出来。
她像一只被雨淋过的小兽,眼尾还残着红意,却拼命装得若无其事。
“姐姐……”
她声音有些哑,“我没事。”
岩姒一眼就看穿她——
她的影火极乱。
她走过去,把披风搭到烬夭肩上。
“痛吗?”
烬夭摇头,又点头。
嘴唇抿得很紧。
岩姒没再问,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火神的手天生温热。
那一握,像把烬夭所有的恐惧都轻轻捂住了。
烬夭眼里的红一点点散去。
?
“你为什么躲着?”岩姒问。
烬夭低头,声音很轻:“……他们的水,刺我。”
“刺?”岩姒愣了,“水是柔的呀。”
“不是。”
烬夭咬着唇,
“对我来说,它很冷……冷得像要把我冲没一样。”
岩姒怔住。
她突然想到今日大殿那句被众人忽略的呢喃:【——这里,有影?】
她心里突然揪了一下。
烬夭怕水。
怕到想藏起来。
她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疼。
不是怜悯,是一种……本能的保护欲。
她把烬夭拉到怀里,轻声说:
“没事了。这是火族,我罩着你,以后不会有人伤你。”
烬夭的肩颤了一下。
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
影不该被抱。
影只会被弃、被打、被猎。
可此刻,她像终于找到一处可以藏身的洞窟。
她双手缓缓回抱,动作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姐姐……”
她声音哑得像烟,“你不要离我这么远,好不好?”
岩姒愣住了。
心口忽然软下来。
“……好。”
她答得很低,却很真。
?
窗外,液火脉在深处缓缓流动,
像一条沉稳的红河,压住所有躁动。
烬夭的影火在岩姒怀里安静下来,像被重新点亮。
火暖影。
影依火。